不完美，更自在

“完美”里面，潛藏著巨大的毀滅的力量!

剛買了一本時尚雜志，封面模特是妮可·基德曼，完美得令人窒息——完美的五官，完美的皮膚，完美的發型，完美的服飾，當然還有完美的攝影。我生平第一次意識到“美得令人窒息”是怎么一回事——你完全不能動，甚至不敢呼吸，生怕稍稍動一下，就會破壞掉這完美。可偏偏又知道，這完美很容易就會被破壞掉——因為食指指尖有一點點汗，給妮可光潔的皮膚上留下了一個淺淺的印跡，整個封面的完美，立刻就被損毀了。

“完美”就是這樣的一種東西：你千方百計、千辛萬苦、千難萬險地得到，卻會輕而易舉地失去。看著妮可，有一瞬間我在想，真希望自己能成為她！可是，如果我真的變得那么完美了，生活將會怎樣?

我想起了我的鞋。一年前，我在香港買了一雙鞋，展示給朋友們看，人人贊不絕口。可是，總沒有合適的場合，也不知道配什么衣服。終于有一天，參加朋友的聚會時穿著去了。結果幾乎每個人都立刻注意到我的鞋。接受了輪番贊美后，我明顯感到自己被孤立起來——去廚房打算幫忙時，被推出來，人家擔心弄臟了我的鞋；回到客廳，跟一個帥哥只跳了兩分鐘舞，他就歉意地說：“我技術太差，怕踩了你的鞋。”其實，我也怕，所以跳舞時一直謹慎地和他“保持距離”。我也和鐘愛的甜品保持距離，因為萬一滴到鞋子的緞面上，一切就毀了!兩個閨蜜把我按在沙發上，指著鞋說：“實話實說，你的鞋的確非常漂亮。可是衣服發型搭配卻不太理想。我們商量了一下，打算明天陪你去逛街，一定要給你買到最合適的衣服!”

衣服真的買回來了，確實非常般配。但我們不是逛了一天，而是逛了一個禮拜!死黨欣賞我這身衣服的時候，不停地說“你必須把體重減輕，穿起這套行頭才更出彩”；“你得把皮膚好好護理一下，不然穿上這身衣服不太配”；“你原來的發型師得換掉，我幫你找個高級的，幫你好好設計一下”；“你原來的包包都太過時了”……

為了配得上這身衣服，我要徹底改變我的生活和我自己才行!或者說，我得變成妮可或者赫本之類的人才行。如果我愿意配合的話，這雙鞋，居然就要顛覆我的整個生活了!好奇怪啊，一個完美的東東，僅僅因為它完美，似乎就有權力對不那么完美的世界頤指氣使!我隱隱地感到，“完美”里面，潛藏著巨大的毀滅的力量!誰給它這么大的權力呢?

我最后的決定是，在家里做個櫥窗，把這身美不勝收的行頭供奉起來。我會在辛苦工作或者瘋狂party后，想象自己穿著它，去戛納出席電影節的頒獎典禮。在想象中，我就是妮可！而這個正在想象的人，慵懶、閑適地活著，不完美，卻自由自在!

看來，“完美”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你必須和它保持距離！

趙云//摘自《心理月刊》2009年第3期，胡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