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個人,原來就是犯了傻,就是犯了賤。
湯顯祖《牡丹亭》中第一句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怎么就突然喜歡他了呢?原來這世上真有一見鐘情——隔著人海茫茫,就突然看到了他,他端然坐在那里,有不動聲色的凜然。
昨夜西風把碧樹全都凋落,驀然回首,他在燈火闌珊處——沒有早一步,沒有晚一步,看到彼此第一眼的同時,仿佛一個是千年前他放生的白狐,而另一個,是猛虎下山來嗅這四月怒開的薔薇。心跳得緊了,臉紅得羞了……把心中積蓄了多年的情話發給他,把心里火山中埋藏的深情引爆了。
一個人呆著呆著就偷偷笑了,旁人問:你笑什么?忽而又發起了呆,一雙粉面,飛上了幾朵俏紅云,眼睛全是桃花……好像從來沒有過的好看。
心里口里念著一個人的名字,不小心念出了聲,自己都嚇了一跳,但那名字繞在舌上,可真甜蜜,可真纏繞。
夢里也是他。那民歌如何唱的:白天我想你拿不動針,到夜晚我想你吹不滅燈。
他著藏藍色衣服,從對面走過來,輕輕地揚起手,是在喚她嗎?滿腦子全是他了。
把這個人想了千遍萬遍,快忘記他的長相了,他突然出現了,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走著走著,有車過來,他一把拉住她,那一把,很是驚心。
坐在他對面,低著頭,手里搓著卡布其諾贈的那包小糖,里面沙沙響著,是她的詭秘心思——人有了秘密,就心懷了鬼胎,急于找個人訴說。可是,這是兩個人的秘密,只有說給他聽。他是她的同謀,是發了瘋的另一個人。
都有些慌張,無助的,僵持中,她伸出去的手忽然被緊緊握住。他不管了,一把抱起她,這樣的霸道與一意孤行——也許所有的堅冰都怕一場春風的吹蕩,她瞬間覺得千樹萬樹梨花開,這愛情的百轉柔腸,也許一個瞬間就從萬里冰河到了杏花春雨。
就這樣愛著了——分外黏著了。那蟬在七月里瘋狂地叫著,尖銳而亮烈,17年的黑暗換來這一個夏天的鳴叫,愛情不也是——過盡了千帆,那個應該來的人才終于來了。
只要見到他,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好像世上只有他的聲音最好聽,好像只有他的眼睛最好看——那一世,我磕長頭擁抱塵埃,不為修來世,只為今生能與你相遇……讀給他聽時,淚水潸然。
還傻了似的問,你愛我嗎?你想我嗎?都是傻話,偏要他講出來,一字一句地說給她聽,心里才穩妥才踏實才肯定,才有腳踏實地的溫暖。
還不夠。
還要把頭低到塵埃中去,還要去討他的歡喜,還要洗凈鉛華只要一顆素白白的心對待他……愛情從來要棋逢對手,要傻對傻,真對真,要挑落燈花之后,看到面前的人,是尋了千年找了千年的人,要在最不堪的時候想到的是這個人,要有和這個人同生共死的念頭……
就這樣卷入了一場山洪一樣的愛情里,惆悵著自己的惆悵,歡喜著自己的歡喜。衣帶漸寬,人已比黃花瘦,他一個召喚,還是傻傻地奔過去,只為看他一眼,只為在他面前,展顏一笑。
是誰說,愛情就是犯傻,就是犯賤。那么,此生不傻一次不賤一次,怎么算活了一次?
喜歡一個入,就恨不得把他分成兩個,一個始終粘在自己身邊,分秒不離,就恨不得把他吞下去,化為一體,省得朝也思暮也想,喜歡一個人,就想把他帶到自己的故鄉去,看滿院子的柿樹和法桐,然后希望和他終老。
河邊骨,夢里人,全是他,全是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