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盈上路

女友萌芽出差旅行，路過我生活的城，過來小聚。暗紅色T恤，牛仔褲，運動鞋，一個小小背包。

行李呢?我問，寄存了?

她笑，拍拍小包，就這么多。

我詫異，她是去海南，一去十幾天。我也曾出過十幾天門，兩只大的行李箱裝的自然是衣服和用品，去時半滿，回來全滿，又買了新的裝上……認識的女人出門也大多如此，大包小包，滿載去，滿載歸。而萌芽，這樣一個小包去小包回的，未免也太簡單。

好奇這樣的小包里會裝些什么?在她打開時探過身去看:兩件輕薄T恤、一條牛仔褲、內衣、薄睡衣、一本書、一塊香皂一條毛巾，再無其他。簡單輕盈，塞進去，小背包還不算滿。

足夠了。她回頭沖我說，T恤和內衣每天洗，長褲兩天洗一次，都換得過來。

我木呆呆地絮叨，衣服那么少，沒有化妝包，沒有小藥箱，沒有拖鞋，也沒有買當地的特產回來……

那樣出門不覺得累?她打斷我，好不容易從繁重的生活里脫離出來，再背上重重的行囊，一路不得輕松。這樣的路途，誰會計較你吃晚飯時穿裙子還是高跟鞋，看日出時要不要化妝?還要買一堆中看不中用的擺設，回來放兩天，就統統丟進垃圾箱……她邊說邊將T恤掛好，兀自舒口氣，嗯，這件T恤最好，陪我三年多。

我咋舌，三年穿同一件T恤，你如何不覺得寂寞?

她不回答，走到我的衣柜前將門打開，反問，這么多衣服，有幾件是你真正喜歡穿著的?不過是虛榮心作祟，非要弄這么多的負累，不辛苦嗎?如果哪天想離開，都會沉重得邁不出腳步，而我，喜歡輕盈。

我頓住。忽然想，在這個城市已生活了四年，其實并不是我喜歡的城市，最初，只想暫時落腳。租了房子買了簡單的家具，但慢慢的，物質的欲望讓我將那房子越填越滿，滿到后來索性自己買了套小房子，承付那些大多無用途的物品。然后發現，自己已經不能輕松放下這個當初只是想暫時落腳的城市，去往我真正向往的北方。就像每一次為了放松而上路，卻每一次都將路途弄得疲憊不堪。

就這樣陷落在煩瑣的物質負荷中，難以脫身，漸漸失去了輕盈和從容。而當初我想要的，何嘗不是一份輕盈人生?

萌芽合上我的柜子，轉頭笑。那笑容，我忽然分辨出來，是輕盈的味道，讓我醒悟:人生，真的需要輕盈上路。但愿這份醒悟來得還不遲，趕得上今后的漫長路途。

王瑩//摘自《人生與伴侶》2009年11月上，

談凱莉/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