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角或路人甲,我都不會再錯過

1 車廂里的男歡女愛

在我28歲的冬天，發(fā)生兩件事：我和博濤分手，我打掉一個孩子。

如果腹中的胎兒都留不住男人，那么，我們之間就真的再無半點情意。不是沒有想過把孩子生下來獨自養(yǎng)大，只是，博濤的話太讓我心寒，他居然懷疑孩子不是他的。

我拖著簡單的行李離開這座傷心的城市，火車上，我怎么也沒法把箱子放上行李架。這時，旁邊伸過一雙手，我來幫你。我轉頭去看，是一張鋪滿陽光的笑臉，他那么年輕，身材高大結實，單手就能把箱子舉過頭項。

我笑著說謝謝。這是我和博濤分手后，第一次笑。

有鏡子嗎?他問。我從包里拿出化妝盒遞給他，他挑了下眉，在我對面的臥鋪坐下來，對著鏡子剃須。我喜歡看男人刮胡子，認為那是最陽剛的性感。曾經，有無數(shù)個清晨，我在嗡嗡的剃須聲中醒來，裸著身子親吻博濤，而后，他會放下手中的剃須刀，與我做愛。

或許，這世間的男人本就大同小異。看著對面陌生的年輕男人，我竟能想起博濤。縱然緣盡情斷，可那些歡愉的纏綿卻總是盤旋在記憶里，像是生了根的種子。女人的身體真的奇怪，愛的時候會想，不愛了，也不會忘。

他還給我化妝盒時，我沒有接，我說，送給你了，我喜歡看男人剃須的樣子。

這話是曖昧的，又帶著挑逗，我看見他的眼里閃過別樣的神色。我笑了，與博濤分手后，我總是有意無意地去誘惑男人，并不是為了和他們做愛。我只想從他們眼里看到對我的企圖。如果男人對女人有所企圖，那么，至少證明這個女人還不是特別糟糕。

我在陌生男人的眼中尋得安慰，自欺欺人地假想，我不是一個被男人拋棄的女人。

夜，很快就來了，車廂內關了燈。有風從窗戶里鉆進來，我裹了裹身上的被子。他問，你冷嗎?

這樣低沉的男聲，在黑暗里顯得性感。我有些刻意地哼了一聲，忽而發(fā)現(xiàn)，從喉間滾出的略帶沙啞的嗓音，在這狹小的空間，是那么風情和誘人。

此后，我與他再無一言。

不知夜深到幾許，我恍惚覺得胸口有壓迫感，似夢，又比夢真實。是他，壓在我的身上，一只手笨拙地握住我的乳，大概是太緊張了，他弄疼了我，但是刺激。火車轟轟隆隆地開著，車廂仿佛是蕩漾在海間的一葉帆舟，我弓起身子，隨著火車顛簸的節(jié)奏，大膽地迎上去。

不行。他在我耳邊喘著粗氣，這樣不行。

我的手輕巧地劃下去，劃過他結實的腹肌。他飛快地捉住我的手，但是無力，我的手指像是狡猾的魚兒，輕易就從他的掌中逃脫。此刻，他就像是自投羅網(wǎng)的小獸，被我乖乖地收服。

這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做愛。但他告訴我。這是他的第一次，第一次感受到女人帶給他的美好。

他叫岳澤，他說他愛我。

2 房東周遠航

23個小時后。我下車，他繼續(xù)前行。我很快忘記岳澤，車廂里的男歡女愛，記住了才叫傻。

我在這座安靜的小城安下身來，房東是我在此城認識的第一個男子，絡腮胡，總也刮不凈似的。為了房租我們討價還價，我從未見過這般計較的男人，若不是我看中他帶著花園的小屋，我才不會和他糾纏這么久。

這房子我本來就不想租。周遠航說，價格就是這樣，你接受就住下，不接受就算了。

我和他較勁，不想租還在窗戶上貼廣告?

租房廣告不是他貼的。這本是他結婚用的新房，臨近婚期女人棄他而去，跟著有錢男人遠走高飛。他說，我一直沒有住進來，我相信有一天她會回來，我要等她一起住進新房子。

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她果然回來了，在窗戶上貼了張廣告，留了你的電話號碼，然后又走了。

周遠航的臉瞬時變了色，但他無言反駁。

交涉無果，我在賓館住了一晚，第二天，我拿著嶄新的飛利浦剃須刀去找周遠航。是誰說過，送男人剃須刀是有特別意義的，它可以讓相愛的兩個人更親密，也可以讓不愛的兩個人更曖昧。

果然奏效。周遠航收下飛利浦，再也沒和我計較房租。他與岳澤不同，岳澤太年輕，面對女人的別有用心顯得拘謹和羞澀。中年男人的欲望可以一眼看穿，不加修飾。周遠航隨我進屋時，已經摟了我的腰。

我推他進洗手間，把胡子刮了，看著真煩。

我喜歡看下巴清爽干凈的男子，就像博濤那樣。他最初和我在一起，邋遢困頓，是我一手將他調教成自己喜愛的模樣。脫胎換骨的博濤，我愛他，自然也有其他女人愛。

我倚在門框看周遠航剃須，鏡子里，我們的目光撞在一起。他手中的飛利浦停住了，他說谷雪你真好看。我說是嗎?下一秒，他已轉身，濕熱的唇纏上來，一只手箍住我的腰，另一只手熟練地探進我的內衣。

我們就在鏡子前做愛，他說谷雪你看到沒有，你的身體真美，真美。

我瞥了一下鏡子，隨后閉上眼。周遠航很賣力，但我并不是十分快樂，無論他如何撫摸我，如何說甜言蜜語，可我總覺得欠了一拍。是一種年輕的力度，一種霸道又緊張的壓迫感，就像那夜在車廂內，岳澤給我的。

都說男人四十正當壯年，可是，在身體上，周遠航的確老了。我敷衍著和他做完，他倒在床上昏昏睡去。

他和岳澤不同，他沒有說愛我。

3 尋人廣告

有時候，一拍即合的感情更容易相處，無愛，無牽掛。厭倦時瀟灑地一拍即散，亦無傷。我和周遠航就是這樣，我們做愛，但互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如果結婚，也未嘗不可。

兩個月后，小城鋪天蓋地地貼滿了尋人廣告，周遠航從電線桿上撕了一張回來。找你的。他說。

第一反應是博濤。男人容易薄情，也容易回心轉意。我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博濤回來找我，我會原諒他。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周遠航又說，我?guī)湍愦?

不用。我說，你能回避一下嗎?

周遠航離開，我收拾完屋內所有和男人有關的蛛絲馬跡，站在窗前撥打電話。窗外的院子里，是一片片盛綻的桃花。很少有男人會喜歡桃花，但博濤喜歡，我們愛到濃時，他說以后就要住在一個有花園的房子里，門前種滿桃花。

這么久，我一直不曾忘記他。哪怕逃離，也會留下讓他尋到我的痕跡。一定是博濤，除此之外，還有哪個男人會千里迢迢地來找我?

電話通了。博濤。我脫口而出。

是我，岳澤。他的聲音讓我始料未及，我甚至已經記不清他的名字。他說，知道你還在我真高興，我畢業(yè)了。

我淺笑，不知說什么。一個在火車上與我發(fā)生艷遇的大學生，臨別時說他愛我，畢業(yè)后又費盡心思地找到我。他說化妝盒他一直留在身邊，每次剃須時，都會想起我。

我說你過來吧，讓我看看你。

我本不想再與他發(fā)生什么，但終究難以抵擋他擁抱的力量。岳澤理了精干的平頭，下巴剃得光潔清爽，臉上輪廓越發(fā)剛毅了。他竟是這樣好看的男子，我后悔當初沒有在火車上細細地看他。

岳澤說他一直守著身體，他想留給我。

我笑了，一粒粒地解他身上的扣子，有哪個女人會不喜歡年輕男人的身體呢?但與愛無關。岳澤來找我，大概也只是想和我做愛。

他的吻落下來，重而笨拙，他的撕咬會把我弄疼，他沒有周遠航那么會討好女人，可他帶給我的快樂就是那么多。像大海的浪濤，一波退去，一波又來。我們癡纏了整個下午，夜色來時，他問我，博濤是誰?

我愛過的男人。咬著牙，我又加了一句，現(xiàn)在還愛著的男人。

我能代替他嗎?岳澤的眼睛是認真的。我拍拍他的臉，乖，你還小，你不懂得愛。

岳澤問我是否喜歡他。我點頭，又加了一句，喜歡你的身體。

4 我只是路過

租期未到，周遠航就要把房子收回去，因為那個女人要回來了。這次我沒和他討價還價，收了所有的東西離開。或許我不該走，而是應該像周遠航一樣，在原地等待。

岳澤收留了我，我沒拒絕。我已經習慣有男人在身邊的生活，無法忍受孤單的日子。我喜歡在清晨的陽光里睜開眼睛，看岳澤在鏡前仔細地刮臉。剃須刀是我買給他的，吉列牌，還有配套的剃須泡沫。都是博濤用過的牌子，不知不覺，他還是成了替代品。

可岳澤高興，他知道我并不愛他，只是喜歡和他在一起，像個色女一樣貪戀他的年輕。岳澤不介意這樣的一廂情愿，他說愛就是愛，別無所求。

人非草木，他一點一滴地感動著我，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這座小城于我而言，只是一段路。我停過，走過，結局終究逃不開路過。我經過的小城，卻是岳澤的故鄉(xiāng)，他在這里長大和成熟，在這里愛上生命中第一個女人，他給她身體，給她幸福。這座城承載了他太多的記憶，于我，卻只是過眼云煙。

我告訴岳澤，我打聽到博濤的消息，我知道他和那個女人分手，他后悔傷了我棄了我，他還在到處找我。我說，我該走了。岳澤問，你要回去找他嗎?

我點頭。他說，我送你。

車廂內，他一只手牽著我，另一只手將箱子放上行李架。與開場相同的一幕，此刻卻成了結局，我擁抱他，我說你要好好的。

就要啟程。隔著車窗，岳澤朝我用力揮手，不知為何，我不忍去看他，轉身時，淚已滑了滿臉。他追著火車跑了很久，直到我再也看不見他。

我騙了岳澤，我并無點滴博濤的消息，我只是想找個讓他心死的借口離開。他還年輕，只是意外地被一個女人誘惑，隨之沉迷。岳澤終究有長大清醒的一天，待他不再單純時，便無法忍受一味付出的愛。

我不愿再被拋棄一次，只能主動離去。

5 無論是誰都不錯過

我回到令我心傷的城市，回到那個千瘡百孔的原點。我在陽臺上種滿桃花，看它謝了開，開了又謝。

冬天來時，我在報紙上看到一條尋人啟事，是找我的。我想都沒想就把電話撥了過去，這次，無論是博濤還是岳澤，或是另一個我早已淡忘的男人，我都不會再錯過。

無論你走到多遠的地方，他都能苦苦地找尋，不是愛又是什么?

我將嶄新的剃須刀揣在懷里，微笑著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