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反思.出路

【摘要】美國動畫片《功夫熊貓》自從在中國本土公映之后，引起了強烈反響，達到了動漫票房的新高度。但是，也正因為這種成功誘發了從一般公眾到學者群體的焦慮與反思：想象力的匱乏無疑是中國動漫發展的瓶頸。只有我們自已有效地利用本土題材，糅合傳統元素，充分發掘想象的空間，才能創制出獨具中國風而又名利雙收的動漫佳作。

【關鍵詞】《功夫熊貓》動漫電影中國風想象空間

1972年尼克松來中國大陸訪華的時候，周恩來總理為滿足總統夫人對中國大熊貓的好奇心，就友好地送給夫人及美國人民一對叫做玲玲和興興的大熊貓。這對大熊貓隨著中美雙方一系列破冰行動的展開，成為中美和諧與合作關系建立的見證，成為有重量的政治籌碼。作為國寶的大熊貓去了美國，開始了異域生活，在另一國度展現中國的溫和形象。美國人很喜歡這對憨態可掬、可愛至極的熊貓，他們觀賞著他們、呵護著他們，也研究著他們。時隔36年之后，美國人的研究結果終于出爐，他們把作為和平使者的大熊貓改造成了銀幕上的俠士，它會了武功。她帶著美國人英雄主義理念與風趣幽默的個性。同時張揚著“中國風”，裹挾著資本的巨大力量，重返中國，上演著視覺奇觀。

中國武俠小說里有這么一個詞：來著不善。《功夫熊貓》來到中國自然有它兇猛賺錢的愿望與目的，從實際的結果看。它也會大大打擊我們本土的原本就比較脆弱的民族動漫產業。首映三天就有3000萬入賬，足見其來勢洶洶。但是。我們不得不重視電影院里的難得景觀：一家三口“2+1”式的觀影組合大量出現，孩子們的前俯后仰與成年人的捧腹大笑匯合成歡悅活潑的娛樂浪潮。電影院里的歡愉笑聲與活躍局面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顯現了，這，就是《功夫熊貓》帶來的直接效應。再對網絡空間做一番掃描，就會發現爆炸性的抵觸和反抵觸的評論相互對峙，觀點勢不兩立，好不熱鬧。以趙半狄為首的抵觸者能夠在國家廣電總局門前高呼抗議，堅決反對《功夫熊貓》在四川公映，最終導致延遲兩天播映。不可否認，他的立論邏輯是經不起大的敲打的。他認為莎朗·斯通是和好萊塢是一丘之貉，既然薩朗·斯通反華，把汶川大地震說成應得的報應，也就說明制造《功夫熊貓》的這批人的用心不良。這種以偏概全的小兒科錯誤也就說明他的批判并不是站得住腳的，我們無須多理。撇開這種狹隘的民族主義與偏謬的抵制立場。我們必須主意這樣一種聲音，即責怪于中國的動漫人太不爭氣。

我們為什么不能發現我們自己本土存在的題材，為什么不能發掘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豐富的傳統元素，為什么不能發揮我們的想象力生產出具有轟動效應的作品……太多的質問與反思觸及到了中國動漫業的傷痛之處，太多的痛惜與責怨袒露出國人在追趕西方過程中的焦慮所在。毋庸置疑，這種反恩與責怨才是我們面對美國會功夫的熊貓的首要工作。美國人“竊取”了我們的筷子、包子、面條、山水、爆竹、漢字、陰陽圖來構筑這么具有中國風格的畫面意象，而功夫則在大量中國元素熔鑄的平臺上快意揮灑，同樣是流露出東方神韻。頗具邵氏電影與《臥虎藏龍》等影片的風姿。最值得稱道是，中國本民族的文化精神在緊湊嚴密的故事情節與恰當精妙的細節處理上淋漓盡致地展現出來，阿波、悍嬌虎、猴子大師、靈鶴、俏小龍、快螳螂等俯首聽從恩師。團結一致應對背叛師門的殘豹并取得勝利，顯露出傳統中國的師徒關系與倫理精神。阿波一意學武、勇斬邪惡、庇佑和平谷、爭做神奇大俠的決心與行為又表征出“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的武俠文化形象。龜大仙最后在桃花紛飛中羽化消逝的情景，以及寶典中的空無一物，則非常形象地詮釋了中國博大精深的道家與佛家文化的深要所在。就是這樣，導演約翰·斯蒂芬森和馬克·奧斯本讓中國熊貓耍起了中國功夫，而我們的民族與國家形象在他們的想象空間中獲得了全新的而又深邃的展露。我不是縱容我的褒貶言辭一股腦兒涌向這部影片，而只能怨美國動漫人在利用中國元素來想象中國方面可圈可點的地方太多了。所以，這位熊貓不僅可以給我們帶來絢麗的熱鬧，而且給我們豐富的教訓與警醒，這部影片則給我們的動漫人上了生動的一課，它作我們的老師是當之無愧的。

現在我們就一起檢視我們自己的動漫歷程以及如何想象我們自己的吧。具體來說，中國動漫想象中國的方式主要有下面幾種途徑，即題材的本土化、藝術風格的民族化以及國家整體形象的塑造。題材的本土化意指的是中國動漫在題材選擇方面立足于本土，關注視野也大都局限在本土現實。本土的題材可以是過往歷史中的事件、神話傳說、現存文學作品的內容，也可以是當下的現實生活。例如，在上個世紀60年代萬籟鳴執導拍攝的《大鬧天宮》、1979年王樹忱、嚴定憲和徐景達合作創制的《哪吒鬧海》、上個世紀末常光希執導制作的《寶蓮燈》，基本上都是直接取材于傳統中國的神話典故。而在20世紀60年代涌現出的大批政治宣傳漫畫則真實反映出當時極左的政治趨向與偏繆文化選擇。而上個世紀末的《大頭兒子與小頭爸爸》則大致勾勒出新的歷史條件的下的家庭關系與倫理訴求。盡管動漫作品是想像力的呈現物。其構成彌散者夢幻與玄誕色彩，但是在最終意義上說，其取材的指向性還是非常明顯的。只有充分開掘本土的歷史資源與現實資源，充分體現當下人的精神旨歸，才能在基本程度上保證動漫的受歡迎度和票房號召力。不過，這種動漫題材的引取如果不能把握良好的度，要么只針對本土題材，并走向褊狹，要么全然不顧本土題材，全是異域題材的借重，那么就會容易犯狹隘的民族中心主義或空泛的民族虛無主義，從而限制了藝術水準的拔升。就目前來看，我國動漫的選材空間過于狹小，選材的靈活度更是駑鈍的多，多關注道德教育的題材，少了許多娛樂性內容的參八，多關注陌生奇幻的素材，而身邊的一草一木、一言一行則丟擲不顧。如何讓本土的歷史與現實內容得以資源化，才能創作出讓大家喜聞樂見的作品，才能讓作品夯實地立足于本國土地。而這無疑是全球化時代的基本的贏利策略。

藝術風格的民族化同樣是中國動漫想象中國的重要方式。我國有著綿延悠久的藝術發展史，不但形成了自身獨特的藝術精神。而且深刻了本民族的文化心理結構，成為中國傳統文化的極為重要的一部分，，近代以來，隨著眾多極端政治事件的挾迫，以及外來文化與藝術樣式的涌進，我國的藝術體式與風格發生了強烈的轉型與斷裂，藝術群落的布局發生了重構，抒情性藝術式微，而敘事性藝術如日中天。至于我國的古典藝術精神則受到沉重的打擊，那種淡遠的意境、空靈的韻味、高妙的格調在急切粗疏的歷史節奏里逐步喪失了自我更生的能力，盡管中國傳統藝術精神遭遇了阻斷，不過還依然有保護這種珍貴的藝術精神的。動漫作為一種高度商業化的藝術樣式。但卻是一個用心于珍留古典藝術精神的顯明實例，水墨動畫即是一個顯明的例子。水墨動畫的古典藝術精神的承傳不僅在于化用了精美典型的意想。發掘了經典流芳的傳說與童話，更要緊的是那種情切景融、言盡意永的神韻流散在畫面動靜之間、滲透在言談舉止之余。《小蝌蚪找媽媽》、《牧笛》、《山水情》可謂是水墨動畫中展示古典藝術風韻的典范之作。不過。總起來說，我國動漫對藝術風格民族化的追尋原沒有充分、到位，還有廣闊的發展空間。空靈淡遠的意境、微言大義的民族文化精髓急需在我們自己的包括動漫在內的文化產品中得以浮現與涌動。

中國動漫不管是取材的本土化，還是藝術風格的民族化，說到底其根本旨意落在對中國形象的的塑造上面。《功夫熊貓》能夠在想象力的支撐下塑造出神奇、浪漫、仁和的東方古國，而我們自己則往往迷失于紛亂、繁瑣的敘述圈套之中，沒有把握住我們的特色在哪里，無法指認我們自己的身份在全球化的格局中的地位《三個和尚》曾獲第32屆柏林電影節銀熊獎《大鬧天宮》曾獲“英國倫敦國際電影節年度杰出電影獎”《哪吒鬧海》曾獲馬尼拉國際電影節特別獎：皮影戲動畫《鷸蚌相爭》獲“多倫多動畫電影節特別獎”，他們之所以能夠獲得國際大獎，就在于它們完成了自我形象的陳述。而隨后，隨著日本動畫與美國動畫相繼奔進國土，我們漸漸模糊了民族與國家形象，似乎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想象我們自身。而2006年一部耗資1.3億人民幣的全3D動畫片《魔比斯環》遭到票房慘敗的命運，就是一個顯明的事例。如果不能想象自己，就無法讓異域人理解、承認自己的形象，更不能異想天開地塑造他者。如果二者都做不好，中國動漫業江河日下的緣由也就不言自明了。再從經濟效益來說，“韓國的動漫產業是其國民經濟六大支柱產業之一，而日本的動漫產業是其第二大支柱產業。反觀我國的動漫產業卻無法打開市場，甚至在國內也只能生活在日本和歐美動漫的夾縫之中”，這種現狀的根本因由也是因為中國自我形象的塑造極不成功。

現今，一國的文化產品在對異域資源的借重已經如同工業產品的生產需要依靠他國的生產資料的支持一樣，變得順理成章，變得游刃有余，而這則仰仗于想象力與創造力的進發，依賴于對他者形象的高度尊重與充分理解。美國人已經可以出神入化地援借東方的文化題材與敘事元素，進而完成一種對異域形象的精確描述。而我們自己的動漫人還沒有清晰地了解自己的形象特征。還沒有以足夠的想象力作為支點來撬起富足的本土資源，還沒有站穩我們的土地。讓這位熟悉的且又陌生的熊貓多給我們耍幾套功夫，讓美國的動漫做我們的老師，又有何不妥?謙虛并沉穩一點吧，我們的動漫人，臥薪嘗膽的的歷練還是急需的。

《功夫熊貓》里的熊貓很敬重他的師父，我們也不妨發揚我們的講禮重道的傳統美德。給這部動畫幾許贊賞、幾許敬畏。接著我們要做的就是寫一份民族志，認真思索我們的形象該怎樣表述，我們的身份又該如何展示。所以，美國人讓我們的國寶熊貓練起功夫是好事，至少，我們結識了一位好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