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電影《簡.愛》的對話藝術

【摘要】《簡·愛》恒久魅力吸引著一代又一代的改編者將其搬上舞臺和銀幕。人物對話在電影中的作用比在小說中更為重要，對1970年版電影《簡·愛》的對話藝術進行了賞析，指出其對話表現了戲劇沖突，突出人物性格魅尢口語化的對話，聲形并茂完美的中文配音，擴大了其成就與影響。

【關鍵詞】電影《簡愛》對話戲劇沖突口語化配音

《簡·愛》(Jane Eyre)是十九世紀英國著名的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的代表作，在這部小說中，女作家以大膽叛逆精神，塑造了一個敢于追求真理、謀求自由平等和個性解放的經典女性形象，因其構思精巧、感情真摯，一舉轟動了歐洲文壇。至今依然感動著我們，凈化每一個讀者的心靈。

《簡·愛》恒久魅力吸引著一代又一代的改編者將其搬上舞臺和銀幕。對《簡·愛》的電影改編最早是1910年美國的黑白無聲版本，導演是馬里奧·卡瑟瑞尼與瑟奧多瑞·馬斯頓。之后，美國于1914年、1915年、1921年又分別拍攝了多個黑白無聲版本。1944年，好萊塢著名導演羅伯特·史蒂文森邀請奧遜·威爾斯和瓊·芳登分別飾演羅切斯特和簡·愛，拍攝了有聲版彩色電影《簡·愛》。它一炮而響，從此帶動了世界范圍的對《簡·愛》的銀幕改編熱潮，成為《簡·愛》電影史上真正的鼻祖。1970年英國鷹獅影片公司再次將《簡·愛》搬上銀幕，喬治·斯科特飾演羅切斯特，蘇珊娜·約克飾演簡·愛。這個版本歷來被公認為是所有版本中改編得最恰到好處的——既忠實于原著精神，且故事結構更為緊湊，愛情主題更加突出。喬治·斯科特的激情演繹使其他版本的羅切斯特黯然失色。其鋒芒超過了早年的奧遜·威爾斯。而蘇珊娜·約克外表沉靜。含蓄內斂的風格也被評論界稱為最接近原著簡·愛的精神氣質。

電影對小說的改編，首先必須跨越的障礙是媒介的不同，其次，人物對話在電影中的作用比在小說中更為重要，從某種角度來說。電影人物對話能否引人入勝，是這部電影成敗的關鍵。1970年版《簡·愛》的巨大成功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其高超的對話藝術。本文對1970年版電影《簡·愛》的對話藝術進行了賞析。

一、表現戲劇沖突，突出人物性格魅力

小說《簡·愛》從簡·愛的童年時代一直寫到她結婚后十年的生活，全書譯成中文有四十萬字，幾乎有一半篇幅是人物之間的對話。在這些對話中。有人物追述過去的經歷，有交代事件的發生、結果有的交流思想，探討真理；有的抒發自己的感情。剖析自己的心理。有的甚至占據整章篇幅。而電影版小說《簡·愛》只有110分鐘，在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內要濃縮小說的全部內容與對話是完全不可能的。我們將劇本和小說仔細的對照一下，發現劇本中的對話只有很少幾句引自原作。作者不是將小說中的言語原文照錄，而是有選擇地予以摘用、改寫，從而表現尖銳的戲劇沖突。突出人物的性格魅力。

例如小說中寫簡·愛在舅母家的生活共有四章，描述了她受表兄妹的虐待和舅母的歧視，過著不能忍受的生活，引起她對無理迫害的怨憤，在幼小心靈里埋下反抗的種子。在電影中只用了一個場景，加上個性鮮明的對話就表現了簡·愛的這一段生活：

在舅母里德太太的家里，簡·愛坐在靠窗的一個角落里。

里德太太說：“我看還是這樣，你在這兒不快活，你還是去學校的好。我早就送樣想不該把你領來，我踉我丈夫也這樣說過。自從他去世以后。就更清楚了……他的做法是錯的，你長大了也會明白，我這么做是對的。”

簡緊抱著一個布娃娃說：“你是個狠心的女人!我再也不叫你舅媽了，長大了再也不來找你!再不!”

里德太太說：“什么!”

簡說：“舅舅在天上會看到你做的一切。我爹媽也會看到的。你整天把我關起來就盼我死!”

里德太太嚴厲地制止她說：“簡!”

簡說：“不是我心眼兒壞，是你!”

里德太太說：“你想把自己當作我們同等的人，那你可不配。我相信你到了學校會安分守己的。”說完她忿然離開了房間。

這些話深深地刺痛了簡·愛的心，她的淚水涌了出來。她喃喃自語：“我……是同等的人!我是同等的人!”

這些針鋒相對的對話生活讓觀眾初步了解她的反抗性格和捍衛獨立人格的精神起點。

簡·愛出身低微。但質地純樸高貴。欣賞過電影《簡·愛》的人，絕然不會忘記簡·愛在桑菲爾德府城堡對羅切斯特袒露的感人肺腑的白白：

她站起來，拉緊著圍巾：“我要進去了，我冷。”

羅切斯特：“簡!”他拉住她

簡：“讓我走吧。”

羅切斯特：“等等!”

簡：“讓我走!”

“簡!”

簡激動地說：“你為什么要跟我講這些?她跟你與我無關，你以為我窮、不好看就沒有感情嗎?我也會的，如果上帝賦予我財富和美貌，我一定要使你難于離開我，就象現在我難于離開你。”

她喘了一口氣，說：“上帝沒有這樣，我們的精神是同等的。就如同你跟我經過墳墓將同樣的站在上帝面前。”

羅切斯特幾乎是懇求地喊著：“簡!”

富有的羅切斯特和貧困的簡·愛，門不當戶不對，但簡·愛的這番自白，卻加深了羅切斯特對簡·愛的愛意。他可能因此意識到，他需要的正是像簡·愛這樣的女子，而并非與他一樣出身貴族的英格侖小姐。同是貴族，英格侖對簡·愛，只有鄙視、只有不屑一顧。英格侖的這種或天生或后天熏陶出來的品行，注定了她與羅切斯特格格不入以至分道揚鑣。

從上面兩個例子，我們可以發現《簡·愛》的編劇杰克·普爾門在對話處理方面極富技巧，他從小說平凡而瑣碎的敘述中挑選具有戲劇性并能表達人物性格的素材，加以集中、豐富、進行改造，成為一段動人的情節，并且揉合在人物糾葛中。從而形成強烈的戲劇沖突。

二、口語化的對話，聲形并茂

眾所周知，戲劇沖突是由外部動作、內心動作和言語動作三個因素所構成。而言語又是刻劃人物性格的重要手段。電影是一種大眾化的通俗藝術，觀眾的短時性記憶制約了他們對人物的印象，功能性人物過于雜多，將影響到觀眾對電影的理解。從審美心理生成的角度來看，觀眾與電影是互動的，觀眾對電影影像的感受，除了消極地依靠視像殘留原理的生理作用外，更重要的是依靠觀看主體積極主動的思維過程。電影制作者為了充分調動觀看者的能動性參與，也為了視像意義的傳達能充分被觀眾捕捉，就首先要緊緊抓住觀眾的眼球，不讓觀看過程中斷，在留下深刻的印象后期待觀眾的回味和思索。電影要緊緊抓住觀眾的眼球。并讓他們得以跟上電影的進展，就必須選擇富有激動性，也即處于高潮點的情節來拍攝，并將電影的情節與結構盡量簡化，又要將所選情節的展示盡量豐滿生動化，即在有限的時間內表現相對少的情節片段，卻將此片段表現充實。

1970年版電影《簡·愛》在對話設計中比較注意通過口語化的對話。配合演員傳神的動作和表現，表達人物性格和情感，推動情節發展。

例如編劇在處理簡與羅切斯特相識、相愛的幾場戲中，就發揮了原著對話的優勢，并充分運用電影的視覺形象特性，使聲情形情并茂。對話的內容也作了巧妙的處理，刪去了冗長繁瑣的多層修飾語，使之為簡明扼要的短句，更口語化，但又絲毫不損原意。

簡·愛在邂逅羅切斯特，初次在桑菲爾德府城堡正式見面。當羅切斯特考察完她的鋼琴彈奏水平后，有以下一段對話：

“好啦，好啦。你可真是會一點啊”。

“那我對自己的估價沒有錯。”

“你很沉著，象你這樣一個窮孤兒，哪來這樣的沉著?”

“它來自我頭腦”。

“你肩膀上的那個?”

“是的”。

“那里面有沒有什么別的同樣貨色?”

“我想它樣樣具備”。

“你在觀察我，愛小姐。我漂亮吧?”

“不漂亮。”

“你這人倒真爽啊!你還要說我四肢不全吧?我不漂亮，你也不見得美。幸好你還誠實，否則就完了，這你也清楚。坐下，坐下。一你請坐。你應當允許我發號施令，愛小姐，至少為了這么個理由，我比你大二十歲，你同意嗎?”

“那要決定于你怎么運用你的歲月。”

“真是直言不諱。好吧，我有權欺壓你，我正想欺壓你。”

“當然可以。你贏得這權利因為我是被雇的，而你不是。”

“金錢。我欣賞你的直爽，這在女人是罕見的。其實你還是跟別的女人一樣。是啊，我也是跟別的男人一樣。”

一方是充滿戒備，不亢不卑針鋒相對迎接挑戰，一方是刻意挑釁，貌似玩世不恭、言語霸道。口語化的對話生動地表現了羅切斯特從對簡·愛的藐視，逐漸變為尊重。認同其不羈不馴的性格。

三、完美的中文配音。擴大了其成就與影響

對于中國觀眾來說，1970年版電影《簡·愛》是十分熟悉的。上世紀八十年代，它還被制成錄音剪輯，在全國各地的電臺一再播放。各種版本的錄音帶，被聽眾們爭相購買。亳不夸張地說，聽過這部電影的人甚至比看過這部電影的觀眾還要多。

對于出產了無數配音電影精品的上海電影譯制廠，《簡·愛》也堪稱是精品中的精品。在觀眾每一次選出的配音作品中，《簡·愛》無不位列三甲。它從臺詞翻譯到演員表演。無不成就了一種典范。這是配音大師邱岳峰與李梓的顛頂之作，他們用聲音拓展了新的表現空間，豐富了電影這一“視聽”的藝術在聽覺上的美好體驗。

為羅徹斯特配音的邱岳峰，他那一聲絕望的“簡——”，無數年后似乎依然縈繞在我們耳畔。他把那位脾氣古怪的英國紳士既富有教養又盛氣凌人、表面粗暴地對待簡·愛、內心又把她視為知己的復雜感情配得絲絲入扣。或憤懣，或柔情，或倦怠，或狂暴，無不讓人動容。而李梓演繹的簡·愛在不慍不火的聲調里展現出細膩的情感變化，或溫婉，或堅定。也在更深層次上豐富了簡·愛人物的形象。他們的聲音有表情，有形象，有情感。一寸一寸都是鮮活的。

經過邱岳峰和李梓主配之后。多少觀眾為之傾倒，甚至有人在寒冷的冬夜剛看完這部片子步出影院。便滿懷激情吟誦起影片結尾處羅切斯特和簡·愛的對白來。

羅切斯特摸索著在長凳上坐下了，他感覺到有人：“誰在哪兒?費太太，是你?那兒有人嗎?”

簡還是遠遠地望著他，沒有回答。

羅切斯特聽了一會兒，自語：“唔，好了。啊。那兒沒人，你怎么當有人呢?嗯?”

他伸手摸摸狗的腦袋。

簡走近了，她走到他的身旁停住。

羅切斯特：“有人嗎?我說，誰啊?”

簡：“是我。”

“簡?”他完全不敢相信。

“是的。”

“簡?”他充滿了希望。

“是的，是的。”簡微笑地坐到他身旁，看著他。

羅切斯特：“笑話我吧。”

簡說不出話，只是撫摸著他的手。

“是你，簡。真是你，你是來看我的?沒想到我這樣。晤?”他伸手摸著簡的面頰，忽然觸著淚珠：“唔，怎么?哭了?嘖!用不著傷心。能呆多久?……一兩個鐘頭?別就走。還是你有了個性急的丈夫……在等你。”

“沒有。”簡趕緊回答著。

“還沒有結婚這可不太好。”他有幾分不自然。

“簡，你長得不美，這你就不能太挑剔。”

“是的。”簡說。

“可也怪，怎么沒人向你求婚?”

“我沒說沒人向我求婚。”

羅切斯特沉默了一下說：“懂了，是啊，那好。簡，你應該結婚。”

“是的，是這樣，你也該結婚，你也像我一樣，不能太挑剔。”

“是啊，當然不。那……你幾時結婚昵?我把阿玳爾從學校接回來。”他高興起來。

“什么結婚?”

羅切斯特：“見鬼，你不是說過你要結婚?”

“沒有。”

羅切斯特停了一下說：“那么早晚……有個傻瓜會找到你。”

“但愿這樣。”簡用手抹著從他閉著的眼角中流出來的淚水：“有個傻瓜早就找過我了。”她把頭伏上他的肩膀：“我回家了，愛德華。讓我留下吧!”

羅切斯特摟住了她的肩。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長久地坐著。鏡頭漸漸升起，林蔭、鮮花、小徑……，宛如一幅最美好的圖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