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清末民初,社會風氣被世紀束的頹廢情緒所蘢罩。王國維從人文關懷角度強調美育的生命啟發功效,流露出對個體生命的感悟、對心靈空聞的審視。王國雛啟蒙思想闡發的原點維系著個體心靈的體驗,是對個體人生意義和生命歸屬的靈魂叩問。王國維在文化過濾中標識出匠心獨具的架構空間,彰顯了獨立意識,構成了中國現代性啟蒙不可或缺的一翼。
[關鍵詞]王國維 個體人格 生命歸屬
清末民初。戰亂頻頻。革命后的中國被袁世凱與北洋軍閥那樣的獨夫民賊所左右。社會風氣被世紀末的頹廢情緒所籠罩,每況愈下。深陷于此的國人終日盤旋于蠅營狗茍、追名逐利的污濁中。王國維清醒地審視到社會的庸俗心態。將道德衰頹的根源指涉為精神追求的缺失和世俗功利的迷戀。靈魂需要拯救,情感渴望棲息的家園,值此之際。王國維視藝術為情感慰藉的良方妙計,從人文關懷角度強調美育的生命啟發功效,以情感充實道德、以審美撫慰心緒,啟蒙思路演繹出獨特的言說空間,流露出對個體生命的感悟、對心靈空間的審視。
王國維高揚精神主體的拯救。呼喚生命意識的復蘇,其意識形態的主旨是對個體價值、個性發展的思考。理論闡發的原點維系著王國維的個體心靈體驗。王國維生性憂郁悲觀。當其正值青春年少時,便寫下“人生苦局促,俯仰多悲悸”,“人生一大夢。未審覺何時”,詩詞中流露出悲慟的憂郁氣質。這一氣質的形成是其生命歷程的推衍,他的人生由家貧、體弱、位卑和亂世諸因素構成,幼年家境的貧寒。無力資助他去海外游學:“二十二歲正月。始至上海,主時務報館,任書記校讎之役”:“二月之東文學社”:“又一年,而值庚子之變,學社解散”;“而北亂稍定,羅君乃助以資,使游學于日本”:“留東京四五月而病作,遂以是夏歸國。自是以后,遂為獨學之時代矣。”可見其境遇之坎坷,而他偏偏又以天才自況,天才情結與人生逆境的嚴重失衡所構成的巨大反差釀成了王國維的靈魂痛苦,心靈在忍受焦灼的煎熬,在桎梏的世界中,王國維將視點聚焦于情感的慰藉,他的啟蒙之路就是沿著舒緩情感痛苦之路前行的。他從叔本華的哲學思想中汲取了生存的動力:叔本華“天才即痛苦”的定式成為他衡量生命價值的重要標尺。并獲得了精神拯救。一種精神存在的優越感緩解了靈魂之苦。并在瞬間獲得了生命的慰藉。王國維啟蒙思想的書寫始終是和對自我生命的探索相伴相隨,啟蒙的目的是為了安放自我靈魂,緩解生命焦慮,澄清人生苦惱。他能在超越本土的宇宙人生背景下關照生命存在,追尋人生形而上的終極意義,其人生痛苦是擺脫了日常生活的物化形態而深入到靈魂與人本價值終極關懷的層面,他對啟蒙問題的探尋是朝向自我生命內心的。是一種對個體人生意義和生命歸屬的靈魂叩問。
王國維情感啟蒙的言說基點在于他對自我生命的珍重與關愛以及由此激起的強烈的自我實現欲。追蹤王國維的生命歷程,可以看到,在啟蒙之路中,他飽受的靈魂痛苦喚醒了他為尋找安身立命之處而探詢人本意義,這是一種近代人文水平上的個體本位,與政治體制、社稷本位等經世致用的功利因素毫不相干。王國維人文思想的出發點和歸宿就是要建立文化自身的獨立價值、學者獨立的文化人格。王國維信奉文學必須反應作為目的的人本身,如康德所言:“這個根源只能是使人類超越自己的那種東西,只能是把他同唯有知性才能加以思議的一個事物秩序結合起來的那種東西……那種東西不是別的。就是人格。”在深刻的歷史轉型中,王國維鄙棄塑造群體人格的政治啟蒙家重任,以天才的智慧洞見人世欲望。思考與個體生命休戚相關的情感空間。視焦集中于。個體人格”的塑造和言說。
個體人格的素質和文學的境界直接相關,“無高尚偉大之人格,而有高尚偉大之文學家,殆未之有也”,王國維糾結干文本中個性思想的傳達,他的文論基礎凝聚在意境論中,意境論的立論基點即是“以描寫自己之感情為主”、“特人生之主觀方面”“詩歌之題目,皆以描寫自己之感情為主。其寫景物也,亦必以自己深邃之感情為之素地,而始得于特別之境遇中。用特別之眼觀之。”1902年他對叔本華哲學做人本主義解讀,用悲劇來消除社會的精神疾患,1907年割舍叔本華哲學選擇文學則是為了角色的自期。其目的是耍讓自己從觀念到行為皆得到充分施展的空間,他注重的是緩解精神的饑荒,充塞靈魂的空虛,護持心神的安寧。在這樣的自我定位下。他高揚非功利的詩性人生與價值自覺,超越了生存之苦與靈魂之痛,通過人本意義的踐履來提升人格的價值取向。王國維忠于生命,堅守個體人格的價值,追求純正的學術意義。給中國知識分子尤其是人文學者的生存狀態提供了意味深長的啟迪。
近代中國知識分子感時報國,大都以鮮明的“急務”近利的姿態,調整著文化思想的路徑。王國維作為一名情感纖細內省型的學者,面對大時代急變下的生存困境,他執著地追求心目中至善至美的理想,無論是在評述中國文學,還是在對外國文化的介紹接受過程中,他均標識出匠心獨具的架構空間,彰顯了獨立意識,書寫了個體價值。王國維的《<紅樓夢>評論》的美學靈魂就是要尋求解脫純粹意義上個體生存苦悶之路,整體思路遵循叔本華哲學,極言人生之絕對痛苦的緣由,并竭力突破人在現實生活中的壓抑,實現完善自身的精神解脫。王國維在《宋元戲曲史》把被歷代正統文人所鄙棄、所不道的元曲置于楚辭、漢賦、唐詩和宋詞之上,“元曲之佳處何在?一言以蔽之,日:自然而已矣。古今之大文學。無不以自然勝,而莫著于元曲。”對元劇作家,王國維用“品格”作為對其突破傳統規范的藝術個性的褒揚與肯定。元劇作家之”作劇也。非有藏之名山,傳之其人之意也。”其大旨不過“以意興之所至為之,以自娛娛人”,“但摹寫胸中之感想與時代之情狀,而真摯之理與秀杰之氣,時流露于其間。”他對以關漢卿、鄭光祖、白樸、馬致遠為代表的元劇作家所追求的個性鮮明的藝術。品格”給予了高度的贊揚:。關漢卿一空依傍。自鑄偉詞,而其言曲盡人情,字字本色,故當為元人第一。白仁甫、馬東籬。高華雄渾,情深文明。鄭德輝清麗芋綿。自成馨逸,均不失為第一流。其余曲家,均在四家范圍之內。”王國維肯定了元劇作家“一空依傍”的藝術獨創精神,其獨創理念張揚了個體感悟。強化了私語認知。深深契合了王國維的審美啟蒙觀念。
在王國維的言說體系中,審美應是將整個生命投入其中的作為個體的人的活動,書寫觸及人性的種種舉動。包括欲望、情感、意志等。展現個體生命價值的詩性存在。《(紅樓夢)評論》作為王國維個人情感的書寫和宣泄,言說了王國維對悲劇人生的獨特理解,《宋元戲曲史》以對元劇作家獨創性的肯定宣揚了王國維獨鐘于個性生命情感的態度,以個體化的美學啟蒙守侯著精神本體的超然。王國維啟蒙思想中詩性的生存體驗和生存哲學忠實于個人,拒絕承擔指揮時代精神合唱的任務。《人間詞話》中彰顯的文學非功利化及直觀的認知方式。使王國維從理論和實踐都與時代主潮疏離。為個性充分發展提供了學理上的論證。
王國維所開創的私人性空間的意義是卓著的,他從審美啟蒙角度堅守了個體人格,從多元化層面展現出對個性主義的嘗試,與充斥中國文學、文化發展史的“公”、“群”概念和宏大歷史敘事的追求態度相對峙,使個性主義思潮成為消解主流統治性話語的有力武器,構成了中國現代性啟蒙不可或缺的一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