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翻譯既是語言的交換,又是文化交流。詩歌中的文化意象是一個民族語言的精粹,它凝聚著豐富的文化內涵。詩歌中文化意象的傳遞是一直翻譯中的難題。本文以《天凈沙·秋思》為例,分析了文化意象在詩歌中的翻譯,并提出了相應科學合理的處理方式。
關鍵詞: 文化意象詩歌翻譯《天凈沙·秋思》
一、引言
任何語言中都包含著內涵豐富的文化意象,這些文化意象依賴其文化母體以語言為載體承傳衍變,成為各民族文化寶藏中的珍貴遺產。但是文化意象在以翻譯的形式從一國語言中轉換到另一國語言中時,完全的文化對等是難以實現的,詩歌中的文化意象傳遞既是難題,又是文化交流和傳播的重要形式,因此在全球化文化大融合的今天,探討文化意象的翻譯和轉換問題具有非常現實的意義。
二、文化意象和詩歌中的文化意象
何謂意象?《文心雕龍·神思》里的“窺意象而運斤”,是指詩人當以審美意象構筑其藝術世界。司空圖在《二十四詩品·縝密》里說:“意象欲出,造化已奇。”20世紀的龐德則給出了一個被廣泛引用的定義:“意象是在一瞬間呈現出的理性和感情的復合體。”謝天振先生則給出了更為具體而詳細的解釋:文化意象大多凝聚著各個民族的智慧和歷史文化的結晶,它們不斷出現在人們的語言里,出現在一代在各個民族漫長的歷史歲月里,它們不斷出現在人們的語言里,出現在一代又一代的文藝作品里,它們慢慢形成一種文化符號,具有了相對固定的獨特的文化含義。文化意象表現形式多樣,它可以是植物,也可以是動物,也可以是一句成語、諺語,一則典故或某個形容詞性中的形象或喻體等,悠久的歷史文化、神話傳說、歷史事件和文學作品等的積淀,都是構成各民族獨特的文化意象的原因。
詩歌中的文化意象是詩的靈魂,詩歌的一個最顯著特征就是大量地使用意象,在中國古典詩歌中有很多典型的意象,如酒、月、柳、松、竹、梅、水、芙蓉、梅、大雁等。詩歌意象的組合和表達各有千秋。中國古典詩詞意象的組合借助了漢語的意合特點,意象與意象之間亦可以直接拼合,這與西方電影里蒙太奇手法的運用如出一轍,觀眾根據自身的感覺、經驗和審美能力去補充完善。
三、詩歌中文化意象的翻譯
《天凈沙·秋思》是一首描寫羈旅游子思鄉的佳作,作者以巧妙的構思摩畫出了一幅蕭瑟、蒼涼的秋郊夕照圖,將人在天涯的鄉愁刻畫得淋漓盡致。全詩十二個意象都是自然界中最常見、最平凡樸實之物,作者將這些精選出來的孤立的景物用蒙太奇手法組合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一派蕭瑟而黯淡的畫面便隨之呈現在了讀者面前,意境悠長。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
丁祖馨和Burton Raffel的譯文:
TUNE:TIAN JING SHA
Withered vines hanging on old branches,returning crows croaking at dusk.
A few houses hidden past a narrow bridge,and below the bridge quiet creek running.
Down a worn path,in the west wind,a lean horse comes plodding.
The sun dips down in the west,
And the lovesick traveler is still at the end of the world.
Schlepp的譯文:
TUNE TO“Sky-clear Sand”AUTUMN THOUGHT
Dry vine,old tree,crows at dusk,
Low bridge,stream running,cottages,
Ancient road,west wind,lean nag,
The sun westering,
And one with breaking heart at the sky’s edge.
我們不能以簡單的好或壞、對或錯評判上文的兩種翻譯,我們只能說哪一種翻譯更合適。任何譯作都是在一定的社會、歷史、文化背景下,譯者對他所面向的譯語讀者的文化心態、接受習慣、閱讀情趣、文學水平等進行假設后才創作出來的。對于詩詞而言,很多時候我們必須跨越字面義才能抵其達深層的意蘊和內涵,因此我們既要尊重字面義,又要在尊重的基礎上實現跨越。首先看“枯藤”一詞,兩個譯者分別用了“withered vines”和“dry vine”,因為withered有枯萎、萎縮的意思,因此筆者認為withered的用詞更能表示出秋冬季節樹木凋零的意味。“小橋”一詞,丁譯的“narrow bridge”基本傳達出了原詩的意義,但沒有達到相同的審美效果,因為narrow在英語中是狹窄的意思,用在這兒給人狹窄急促的感覺。再如“人家”一詞,丁譯譯成“a few houses”,顯得有些僵硬,倒不如cottages更有詩意,更加能融入原詩的語境。再如“古道”和“斷腸人”,這類詞都是古漢語中特有的詞匯,在西方文化中找不到與之對等的概念,“古道”用“ancient road”給人一種宏大史詩的感覺,用在這兒不是很合適,因為此詩描述的是一副古樸的、蕭瑟的鄉村畫面,因此worn path更合適,也更具體化。再看“瘦馬”,英語中表示馬的詞很多,horse是最普通、最沒有特性的一個,nag意為老馬,所以更貼近原文。再看“斷腸”一詞,lovesick意為害了相思病,通常是指情人之間的相思,而此詩此處并沒有這種意思,原作者要表達的是一種游子的孤獨凄涼的情懷,因此用“breaking heart”更好。“天涯”的譯文,丁譯為“at the end of the world”,Schlepp譯為“at sky’s edge”,丁譯的用詞表示在世界的末端,而Schlepp用的edge“邊緣”一詞更能表示人心理情感上的距離。
四、文化的普遍性與民族規約性
文化的普遍性是指文化為人類的基本生存、生活需要和社會組織服務的特性,這種特性不因種族、民族、地域、階級、時代而有所區別,因此,是全人類所共同擁有的財富。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思維是客觀世界在人腦中的反映,雖然語言不同,但各民族所面對的世界大部分是一致或相似的,那么各民族對客觀世界所反映出的思維內容主題應該是一致的,這就決定了文化的共性。也就是說,人類在長期實踐中所形成的各種價值尺度,如真、善、美、假、惡、丑等標準對各個民族都具有普遍適用性。人類思維的超時空特性同樣決定了文化的普遍性。統一于客觀世界的文化普遍性是跨語言、跨文化翻譯活動的基礎和根源。
再來看民族規約性,人類既有共性的主流文化,更存在千差萬別的次文化。文化的民族規約性使翻譯成為一種必需。中國人主張“天人合一”,重悟性,西方人重理性;中國人善形象思維,西方人善邏輯思維;中國人更具詩人的氣質,西方人更具科學家的頭腦;中國人說話委婉含蓄,西方人則直接明了;中國思維呈螺旋型,重形象思維,而西方人思維呈直線型,重抽象思維;中國人強調合作,講究集體主義,西方人則注重競爭,講究個人主義。中國人偏重人文,注重倫理、道德,西方人偏重自然,注重科學、技術;中國人重悟性、直覺、意象,西方人重理性、邏輯、實證。一言而蔽之,東方文化體系的思維模式是綜合的(comprehensive),而西方則是分析的(analytical)。漢文化的這種特征與其自然地理環境和中國古代農耕社會性質是分不開的。漢文化發祥于黃河流域,自然條件優越,大陸農耕文化具有固守本土、質樸厚重、崇尚和平、穩定而頗具內傾性的文化特征。西方文化可被歸納為外傾性的海洋文化。英語民族的祖先生存的環境變幻不定,非常惡劣,除了與自然的斗爭以外,他們還須不斷地向外探索、擴張,以滿足其生存的需求與內在的不足。
五、詩歌中文化意象翻譯的三種處理方法
文化是語言賴以生存和發展的土壤,因此語際之間的交流,也是文化的交流,文化的普遍性和民族規約性使語言翻譯成為可能。翻譯過程中,兩種語言體系所承載的文化意象表現為完全重疊、部分重疊或文化意象空缺,對他們恰當地處理可以保證語言之間的成功轉換。奈達曾提出“功能對等”的語言轉換翻譯模式,強調譯文“不但信息內容對等,且盡可能形式對等”。鑒于此筆者總結了文化意象的三種處理方式。
1.直譯加注解
這是詩歌翻譯中對文化意象處理的最常見方式。這既實現了形式與內容高度統一的需要,又完成了傳達文化信息的目的。這種方式適用于處理那些文化色彩濃重、對解讀詩歌有重要作用的意象。比如裴迪的《送崔九》:“歸山深淺去,須盡丘壑美。莫學武陵人,暫游桃花里。”這其中引用了陶淵明《桃花源記》的故事,這種情況下只有加上注解才能使讀者理解。關于加注,有人認為會造成譯文的冗長,因此不太提倡,但也有譯者認為這種方法是民族之間文化交流的必要的輔助手段,因此是必要的。
2.意象的替換
謝天振在《譯介學》中提到文化意象的失落與扭曲問題,并提出要盡量保持源語中的文化意象,以便在翻譯過程中達到文化交流的目的。但是有些詩歌中的文化意象在目的語中是空缺的,并且它所傳遞的文化意象在目的語中有著意思相近或相同的文化意象,在這種情況下,為了完成詩歌的翻譯和詩歌中的文化意象的傳遞,我們便會使用意象的替換這種方法。文化意象替換也有它的缺點,讀者會因此了解不到源語言中的文化意象及其引申意,但是如果意象替換得恰當,我們便能找到目的語中讀者熟悉的意象傳達原詩歌意象的含義,讀者也許更容易感悟和體會詩歌中抽象而深刻的內涵。
3.不譯或減譯
當漢語中某些意象在形式上重復且不那么重要時,為了便于譯文讀者理解和語言的簡潔,譯者也可適當省略其中一些意象的翻譯。例如“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這一句,如果將“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全部翻譯過來,譯文必然顯得拖沓冗長,反而會使譯文讀者覺得模糊不解,因此譯者可以只翻譯句中中外讀者都能理解的“羞花”一詞就可以了。另外,當一些文化意象的傳達可能需要大量的文字來解釋說明時,并且所解釋的文化意象又并非那么重要時,我們也可以采取不譯或減譯的方法來處理。
六、結語
奈達說,翻譯就是“翻譯意義”。絕對的等值翻譯是不可能的,所以譯者在詩歌翻譯中要力求最大限度地保存原文所蘊涵的異域文化特色,傳達原作和源語國的文化意象。翻譯好一首詩絕非易事,處理好詩歌中的文化意象更是難上加難,如能在翻譯中達到最佳近似度,就可以說達到了翻譯的最高境界。隨著中西文化的融合交流,讀者對文化之間交流的要求也在逐漸提高,我們要在對西方文化及文化意象深刻全面了解的同時做好詩歌的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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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系系安徽大學2007級外國語學院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專業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