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崗—找不回來的昨天

朱崗古村落保存得亦相當完整，透過每一個窗根，坐在窗邊做針線的仿佛仍是記憶里年輕的姑娘，可是頭發(fā)分明已經(jīng)花白。那么今夕又是何年?

曾經(jīng)有人說過，古鎮(zhèn)和古村是時間激流里的一塊礁石，讓我們可以暫時立足。而最重要的是，他們不是沉寂的空殼，而是生動的歷史和生活。今天，我們尋著歷史的足跡，來到了這里。讓我們放輕腳步，小心翼翼地不要驚醒古村落里先人的靈魂，來細細地觀賞散落在連州大地上朱崗村落里一息尚存的文脈。

驅(qū)車往連州鎮(zhèn)西北方30多公里處，從107國道拐進小鎮(zhèn)的人口，一眼就望見一條清澈的小河蜿蜒穿過小鎮(zhèn)，麻石條砌就的堤壩護衛(wèi)著一處鋪滿鵝卵石的小廣場，穿過正對廣場后的一座青磚黑瓦、飛檐翹角的門樓，就是古老的朱崗村了。

行走其間，不時飄出濃濃的飯香、來來往往的行路人和細碎的腳步撩撥起古老的夢想，讓我們恍然回到了明清時代……

據(jù)說，因為村莊坐落于赤色泥土的山崗上，當年明太祖朱元璋在這里駐扎著馬步弓兵，設置營哨一巡撿司，因此人們給村子起了朱崗這個名字。朱崗村的歷史最早可追溯到宋朝，這里的100多戶人家絕大部分為吳姓的后裔，張貼在村口古老門樓墻上的一張祭祖先告示上，清楚地記載著朱崗村的發(fā)源：朱崗始祖念四公為吳氏源流世系70世祖，祖居江西南豐東坑坪，后遷福建朱絲巷，宋初高中探花，曾任廣西某府教授，后因護國有功，被朝廷封為光祿大夫，其后人遷居連州已有上千年歷史……

古樹下，幾個古稀老人閑坐在河堤邊，沐浴著冬日的陽光，河面上，幾只白水鴨在浮水覓食，好一派小橋流水世外桃源的江南風光。高大雄偉的門樓，殘存的城墻，用鐵皮包裹的城門，仍在顯示明、清堡壘的余威……

走近大東門，遠遠地就可以感受到一股凜凜雄風撲面而來。門樓共兩層、飛檐高翹，氣勢威嚴。 “紫氣東來”幾個大字遒勁有力。圍墻用特制的大青磚砌成，每塊青磚都用水磨過，磚縫之密連刀都難以插入。圍墻上的箭垛槍眼歷歷在目。兩扇寬厚的大門用鐵皮包裹，由于年代已久，鐵皮已經(jīng)銹跡斑斑，卻仍然堅固異常。一條小溪繞著朱崗城堡的墻根流過，成了朱崗城堡天然的護城河。現(xiàn)在朱崗的城墻早已拆毀，從存留下來的這座大東門樓、殘留的巨石城墻基礎和這繞著城墻流淌的護城河，仍然可以讓人想像得到，當年朱崗城圍是何等的固若金湯。

步入門樓，漫步巷道，低頭是卵石幽徑，抬頭是灰磚黑瓦，高垛飛檐的古老民居，門戶整齊，規(guī)模龐大，古民居的屋檐下普遍繪有圖案或書法，不少門窗木欄桿還雕刻著明代以前流行的寶相花紋，盡管歷經(jīng)千年歲月的侵蝕，但仍可看出古代匠人的精細手工，十分完整地保存了昔日朱崗村的歷史風貌。

與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是，似乎所有的喧囂都在這里靜止了，時間停滯了，只有風從耳邊吹過。心也突然寧靜下來，觸摸到的每一塊石頭，每一扇花窗，每一幅額匾，好像都在回憶遠去的歲月，都在述說曾經(jīng)的輝煌。恍惚中，我們正走進遙遠的歷史深處……

令人驚奇的是，不少古民居至今還住著村民。一座屋宇往往分幾戶居住，神龕下擺著八仙桌，而八仙桌上又擺著大彩電，透過積滿故塵的木窗欞，可看見慈祥的老太太正做著針線，一時讓人產(chǎn)生“今昔是何年”的感慨。

村中的古建筑群包括門樓、民居、“火墻和吳氏宗祠大堂，布局錯落有致，現(xiàn)存占地面積約過萬平方米，一條小河繞樹而過，老人坐在屋前閑聊，孩子們圍著祠堂門前的石獅子嬉戲，保存如此完好的歷史人文風景當今的確難得一見。

改革開放以來，村里不少人家都搬出老屋，蓋起了新房，然而，他們沒有臺得拆掉古屋，而是經(jīng)過與當?shù)卣畢f(xié)商，在村后的荒山另辟地方規(guī)劃新村的建設。整齊劃一的新村新房與古村落遙相互應。古老的舊村落在夕陽的映照下，更顯寂寥，不過，紛至沓來的旅游者開始打破這里的寧靜。

在朱崗古堡的外面，有一條長一公里多，寬約兩米的街道，當?shù)厝烁嬖V我們，那就是“五行街”。走在這條有著幾百年歷史的老街上，恍如走進了時光的隧道，眼前所見的皆是青石瓦以及各種古老建筑。老街曾經(jīng)的繁華興盛也漸漸透過歷史云煙，從各種建筑的每一個細節(jié)中緩緩地浮現(xiàn)出來。五行街街面全部用鵝卵石鋪成，兩旁鵝卵石排列整齊，蜿蜒有序；中間的康莊大道則鋪成花朵形、旋轉(zhuǎn)形等圖案——我們不是在走路，而是在欣賞一幅幅用鵝卵石砌成的藝術(shù)長廊!

鋪滿圖案的鵝卵石大街兩旁是林立的店鋪。這里就是當年朱崗最繁華的地方。商船從水路抵達朱崗碼頭，然后將貨物人挑馬駝從陸路運往湖南永州和廣西一帶。這條街道上，一天到晚商賈、掮客川流不息，伙鋪店家，花街柳巷，應有盡有，因此才有了“五行街”的稱謂。五行街的繁華一直延續(xù)到了上個世紀30年代初期。

只是人去屋空了，時光被打磨成一道道痕跡，觸手可摸。路面的石縫中已有雜草生出來了，兩旁林立的店鋪也大都只剩下了殘垣斷壁，我們能聽到的似乎只是我們自己的腳步聲和心跳聲。

八百年前的朱崗是什么樣子?我們不知道。我們只知道，八百年前，朱崗的先人，曾經(jīng)在這里編織著生活，在這里的山下，在這里的水邊，他們隨意地唱著自己創(chuàng)作的歌曲，一些魚兒，悠閑地從他們身邊游過。

我們不知道，朱崗的先人從江西而來，他們是千里迢迢趕來還是風塵仆仆路過，我們只知道，當他們和這里山片水相遇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留了下來，他們在這里開荒種田，紡紗織布，然后生兒育女，這一片山水，是朱崗先人最初的家園。

我們也不能十分清晰地勾劃出800年以來春夏秋冬的交替和風花雪月的演變，我們還是只能從古老的一山一水一磚一石中，領略歲月的浩渺和滄海桑田。

朱崗始終保持著一種恒溫，在這樣的古鎮(zhèn)里徘徊，可以喚起我們對童年的回憶，對緩慢而又飛速的光陰的品位，對生存壓力的暫避和對自由不羈生活的懷想。也許是因為街道太窄使人變得有點親近，也許是人們舒緩的生活節(jié)奏讓人神經(jīng)放松，也許是因為別人的生活離自己很近，自己的生活卻很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