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夫婦的美國夢

從一無所有的俄羅斯移民，經過十幾年的奮斗，雷蒂斯夫婦帶領自己創立的公司成功上市，寫下了又一個美國夢的傳奇。

5月份美國的失業率達到9.4％，創下了自1983年以來的最高水平。雖然當下美國經濟仍陷低迷，1，400多萬本土居民處于失業中，但曾擔任了5屆美聯儲主席的格林斯潘仍然以“移民對美國經濟的巨大貢獻”為由，在4月底頂住輿論壓力，向美國國會強烈請命，申請增加面向海外高學歷人才的H-1B簽證的數量。

毫無疑問，移民在美國近幾十年來的發展中都扮演了關鍵角色。從1960年代中期，美國開始放開移民限額，在后來的半導體、網絡、電信、互聯網等產業不斷崛起的過程中，都有多國移民的貢獻。杜克大學和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在2007年合作進行的一項有關移民創業者的調查顯示，在美國幾個創業最活躍地區的技術類企業中，加州39％的創業者為移民，新澤西州為38％，佐治亞州為30％，馬薩諸塞州為39％。如今，在硅谷的創業者中，中國人和印度人已成為不可忽視的主力。

許多移民創業者實現了關乎自由、希望與機會的美國夢想，其中一些人更成為美國高科技和新經濟領域的領軍人物。1979年，6歲的俄羅斯少年塞吉·布林(Sergey Brin)跟隨父母移民，在美國接受了教育的他后來創立了Google；之前一年，10歲的楊致遠與母親從中國臺灣移居加州，在大學期間創立了Yahoo。

與這些從小就移民、系統接受了美國高等教育的第二代移民相比，從1970年代末期到1980年代初，硅谷在第一次技術移民潮高峰迎來的多為外國工程師，這些人面臨著更為嚴峻的困難：在異國他鄉生存下來，養活家庭，甚至還有基本的語言問題。“篳路藍縷，以啟山林”，來自俄羅斯的列夫·雷蒂斯和嘉琳娜·雷蒂斯夫婦(Lev J.Leytes GalinaJ.Leytes)的奮斗經歷就是這一代移民的真實寫照。

1980年，雷蒂斯夫婦帶著2歲半的女兒和全部家底300美元移居美國。他們幾乎不懂英語，要克服語言障礙、尋找工作，還要適應差異巨大的美國文化。8年之后，受到美國創業精神熏陶的他們創立了LIL BioSystems公司(下稱“LIL”)，LJL曾是美國最早制造高通量醫藥篩選系統(High Throughput Screening，HTS)的生物科技企業之一。創業10年后，LIL在納斯達克成功上市，后被業內領先的Molecular Devices公司并購。如今，他們又看好清潔技術領域，準備在其中再展身手。

任時光流轉，拓荒者的經驗總是不會褪去價值。《創業邦》雜志近期專訪了雷蒂斯夫妻，揭示了這兩位第一代技術移民如何通過個人努力實現美國夢，并分享了他們不斷克服困難的創業實戰經驗。

移民艱辛創業史

《創業邦》：作為來自東方的移民，你們最初到述美國時有何感受?

嘉琳娜：我那時英語并不好，只能說一點點，花了很長時間來了解美國，整個文化和社會體系與俄羅斯完全不同。你甚至可以從人們的臉部表情上看出差異來：俄羅斯人會掩飾情緒，特別是負面的情緒，在俄羅斯人的臉上，你很難感覺出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而美國人心情不好時就會表現出來，會主動告訴你，這種方式其實更積極。

列夫：俄羅斯人給外人的印象是謙虛、羞澀，不會過多談論自己，但是美國人并不這樣，會更多的表現自己。兩國之間有很多文化習慣截然相反，到了美國就必須接受這種新的文化。我們要不停的看關于美國的書，聽錄音磁帶學英語，跟成功的商業人士交流，因為我們對商業一竅不通，在俄羅斯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

《創業邦》：在美國奮斗了八年之后，你們開始獨立創業，是不是也很艱苦?

列夫：基于我們的專業背景(編者注：列夫為化學專業，嘉琳娜為軟件工程專業)，我們選擇了生物技術領域，做的是基因測試系統。一開始因為沒有錢，無法建立工廠，就沒有做一家產品型的公司，而是做咨詢服務，但是我們的發展規劃和視野很清晰：研發——測試——建立工廠——售產品。

由于基礎不錯，公司第一年就開始盈利了，不過兩年之后由于客戶驟減，公司幾乎破產，因為新總統上臺后，不支持這樣的項目(編者注：當時基因測試引起了關于種族歧視的討論)。我們搬到了一個很小的辦公室，只剩下2個雇員，用自己的錢度過了艱難的一年多時間。當時也考慮過重新去打工，幸運的是后來又有了新項目，與日本的化學藥劑公司合作，做HIV病毒等領域的測試設備，對方開發藥劑，我們研發設備，以前建立的工廠也派上了用場。當時很多類似的小公司沒有工廠，我們就具有了競爭優勢，產品銷售取得了進展。

《創業邦》：IPO之前，LJL獲得過風險投資的支持嗎?

列夫：我們一開始是一家服務型的公司，很難獲得VC的青睞，我們曾經找過不少投資人，但因為公司現金流太小，總是被拒絕。我們只是很普通的工程師，沒有豐富的企業管理經驗，又來自東方世界，確實在找資金時很困難。LJL的成功，更多的是因為不斷找到了新客戶，所以沒有融資也發展起來了。

《創業邦》：那在公司上市以后，為何又選擇賣給了MolecularDevices呢?

列夫：我們當時并沒有想過要賣掉，是Molecular Devices主動找過來，說對我們感興趣，希望雙方能合作擴大市場優勢。那時候的情勢很明顯，我們公司雖然有一些技術優勢，但并不是一家大公司。而對方有強大的組織，有很多銷售人員，我們意識到，如果將公司的產品融入到大公司的網絡中，將會取得更好的業績。另外兩家公司在產品上也有互補性，他們做的是高端產品，我們定位于中端，所以合并會是不錯的選擇。

夫妻好搭檔的秘訣

《創業邦》：在創業過程中，你們是如何分工的?

列夫：我主要負責市場營銷和客戶，嘉琳娜則負責公司整體運營和內部管理。不過在最初階段，我們都在做技術開發，一起開發和設計產品。

《創業邦》：夫妻倆一起創業，在工作和生活中，碰到過什么樣的困難?

嘉琳娜：妻子和丈夫一起工作，的確會有一些困擾。在創業初期，董事會就我們兩個人，我們都是晚上睡覺前開董事會討論工作(哈哈大笑)，醒來以后又開始工作。

《創業邦》：如果出現了問題，你們相互之間會抱怨嗎?

嘉琳娜：從來沒有過。創業的壓力是很大的，但是我們沒有重大的分歧，會相互支持對方，幫助對方。遇到困難會影響到彼此的關系，如果問題不大，當然很容易達成一致。不過創業公司往往面臨緊急的狀況，但我們仍然選擇支持和贊賞對方，這樣就不會讓雙方的關系趨向緊張。我們知道最壞的結果不過是公司倒閉，大不了再去找一份新工作好了。

列夫：夫妻倆一起創業時，必須完全信任對方，因為你們不僅僅是伙伴，更是最親密的人。我了解她為什么要做某件事情，我知道她微笑背后的含義，她是我生命中最信任的人。我們制定了一些很有用的規則，比如在人力資源、市場、營銷等很多環節的信息我們都會分享，不會向對方隱瞞和欺騙。這種信任關系，對一家夫妻檔創業公司的成長有很積極的作用。

創業者必須避免的錯誤

《創業邦》：作為移民創業者，你們在陌生的環境里成功創業，你們如何看待成功?

列夫：我認為成功有不同的角度，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愿望和夢想，因人而異。實現夢想只是成功的一部分，而包括獲得良好教育、掌握某項技能、被別人認可等，都算是成功。

嘉琳娜：我們初到美國時身上只有300美元，也沒有什么技能，可以說是一無所有。那時就希望家庭安定，照顧好孩子，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所以，要有自己的夢想，并清楚自己的潛力，對于成功來說很重要。我認為成功還意味著身邊要有一群你所愛和時刻牽掛的人。

《創業邦》：創業者要想獲得成功，應該具備哪些特質?

嘉琳娜：我認為在創業之前，首先應該接受良好的教育；生活中要有很好的伙伴，因為創業者經常碰到很多情緒問題，能有人在身邊支持你，這一點非常重要；要有堅持的決心，如果事情并沒有按照你想象的那樣發展，要學會重新審視問題，繼續一路向前，而不要想著退縮；另外，你還必須設立階段性的現實目標，這樣更容易實現。

列夫：創業者要具備強大的戰略規劃能力，對于如何實現下一步目標，必須有清晰的思維。另外要有非常強的緊迫感，市場機會和競爭環境都在時刻發生變化，所以你必須快速的行動，并適應變化。

《創業邦》：從你們這么這一路的發展來看，認為創業者需要避免哪些錯誤?

列夫：很多創業者最容易犯的第一個錯誤是，“不專注”，認為自己什么都能做。我認為這并不是很好的策略，創業者應該集中力量，做好一件事情。第二個錯誤是，有些創業者開發出的產品，不能滿足用戶的實際需求，這樣只會浪費時間和精力，而聰明的創業者會事先做一些調研和測試，真正想著去解決客戶的問題。第三個錯誤是，開發出的產品缺乏獨特的優勢，速度也不快，成本又很高，這樣做你根本無法在市場上取得競爭優勢。

嘉琳娜：很多創業者是技術出身，能做到技術和管理能力良好結合的很少，所以這樣的創業者應該自己補充一些營銷、管理、財務方面的知識。我們可以看到，有時候擁有好產品并不一定能賣出好業績。從我個人在軟件行業的經驗來說，比如數據庫產品，很多小公司都做得很好，但是大部分小公司后來都賣掉了，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營銷做得不好，市場打不開。第二，當你跟客戶談判時，不要羞于向對方提出要求，你開發出了更好的產品，最終是為了讓公司和客戶都能從中獲得更多利益。第三，要花時間招聘有優秀專長的人，而不要招聘中庸的多面手，這一點非常關鍵。在重要的崗位上，我至少會從30個候選人中挑選，雖然過程很辛苦，但后來會證明這樣招聘來的員工質量優秀，而且忠誠度很高，會富有激情的跟你一起努力。

另外，我還想提醒一點，在融資時不要太拘謹，保持開放的心態，因為找別人要錢并不是意味著你放棄公司。你要讓投資人感覺快樂，對方才愿意繼續溝通，才有可能做出投資的決定。獲得大公司的支持也很重要，成為大蛋糕中的一部分，對小公司來說是不錯的選擇。

列夫：我很認同嘉琳娜對人才的看法，一個優秀的人才強過5個平庸的人，而5個平庸的人帶來的問題，可能還需要另外3個人來解決。嘉琳娜在公司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工作，從創業到賣掉公司的10年里，員工流失率很低。

《創業邦》：有越來越多的中國人開始創業，你們會有何建議?

嘉琳娜：硅谷現在有一個趨勢是，技術背景的創業者也要擁有強大的營銷和銷售能力，單純的技術人員已不能適應創業的需要了。中國有很多創業者也是技術出身，我覺得應該學習更多的商業知識，學習能力對于創業者很重要。另外一個建議是，創業者要善于建立和維持人際關系，比如客戶與供應商，而不要只關注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