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一代的問題總是讓人焦心的。從上世紀的80后毀掉論,到如今的90后腦殘論,實際上是體現了社會對下一代的期待與驚訝。1968年,基辛格在接受一個雜志采訪時說,“個人總是處于與社會的對抗之中。我理解現在年輕一代人的痛苦,他們沒有道德偶像和英雄,沒有偉大的目標。”當下的年輕人也被視為沒有道德偶像,只有明星崇拜的一群人。雖然這種批評有值得認同的地方,但是提出這個問題讓人感到很不安,因為這種問題有時候其實是個偽問題。

無奈的快感
80后、90后從踏入人們視野的時候開始,就受到了無數的批評與指責。其中很多的指責的確是讓人憂心。但讓人憂心的不光是一些聳人聽聞的事情,作為中國的新一代,80后、90后的思想與人生理念,讓人驚訝之余,更讓人應該反思。人不是一夜長大的,也不能自己編織一個自己的世界。他們的思想與人生理念更不可能憑空生出來。到底這是怎么回事?
竇文濤:《鏘鏘三人行》,馬博士,我很有感觸,就是說好像我們把每個人的標準都定的太高,比如說就我看過那么一句話,你為什么不幸福呢?因為你追求的不是幸福,而是比別人幸福。很多時候樹立的標桿,比如說一個女孩子,要嫁什么樣的人,或者說一個男孩子,他想要事業有多成功,他要有多么有錢。他們的這個標準,如果都是李嘉誠、李澤楷的標準,那他這生活就非常容易覺得空虛,這才哪兒到哪兒啊,太難滿足了。會不會是這么一個原因,引起現在說是,很多青少年的那種空虛感?
馬家輝:我不曉得這個,假如青少年有這么大的追求的意愿,我倒是蠻高興的,我們看到現在很多青少年不是,他們覺得活著就好,快樂就好,甚至那種快樂被簡單稱為快感,活著有快感就好。那快感來自兩個方面,一個就是上網,我跟很多青少年談過。我跟他們當然用我老一套來說,你努力讀書嘛,將來要做事情,有長進,有出息。對他們來說,這是完全沒有意義的,他說不會啊,我很充實啊,我每天上網,網上打游戲,一邊打游戲,一邊有幾百個朋友,來跟我交往。反而我一下網之后,我覺得生活非常的空虛。他是在網上有那種滿足,他根本不會稀罕說什么現實,又有什么樣大的價值觀,又有什么標準。那另外一個就是說,生活上面種種的一點一點的快感,他就好了,包括吃飯,現在年輕人,非常懂得吃的,美食主義,是非常厲害的。你問年輕人,什么日本菜好吃,怎么樣的個好吃法?完全了如指掌。還有甚至有比較不堪的,會追求很簡單的快感,就是我們說濫藥,吃什么搖頭丸。
張艾嘉:你說孩子們上網很快樂,說我們要求只是這樣子而已,我們并不在意什么外面的成就感,這個是他們在十幾歲到二十,可能在二十五歲,都這樣講。二十八歲這樣講,三十歲的時候他就不這樣講了。我覺得這個東西要稍微看遠一點。我們完全知道這是一個整個世界的改變,網絡的世界已經發生了,它是一個不能避免的事實。可是在這個中間,我們還是要想辦法讓孩子們去找到一個自我價值,你的自我的價值是什么東西?你將來真的是怎么樣去生存?可能我們以前老派的想法就是說,我們要去為自己打拼一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需要我們怎么怎么,我們的國家,我們的社會需要我們怎么樣,我們為我們的家庭做什么事情。那現在我們的家庭,其實現在很多人都不結婚了。那你就是為你自己了,你自己你要什么樣的生活?你要為自己負責任。
迷失的一代
將年輕人看成一個階級,不僅意味著他們的力量,更說明他們遭遇相同的社會背景,甚至是遭遇被剝削的相同境遇。在中國,年輕人有著傳統年輕人共有的特質:叛逆、激情;但他們也有著這一代人特有的品質,無論是生于70年代,還是80年代,或是更近的90年代。在一些學者看來,他們是一樣的,他們孤獨成長、愛好消費、性格矛盾、脆弱、麻木、無暇談理想。區別于前人的這些特征,是因為他們孤獨地成長,因為生存的壓力,以及社會變遷中的整體行為和觀念的分裂扭曲等等。基于年輕人的重要,我們必須去認識他們,了解他們。而不能只是一味高高在上地指責。
竇文濤:但是在這個過程當中,確實有些就叫什么迷失,比如說,我就講到一些現象,曾經前一陣有個很著名的案子,在貴州有個叫習水的地方,叫做所謂的官員嫖宿幼女案。很多女小學生,女中學生,就被這個同班的同學,拉去賣淫,嫖娼。可是現在更深一步的調查,那個地方,青少年里頭,是毒品問題盛行,他很多時候,他要吸毒啊,然后認大哥呀,有幫派啊。然后這幫團伙,拉來拉去。而且現在還有些人就發現,有些家長就發現吶,說你說他,現在人家說跟未成年人嫖,就是強奸嘛。可是有一些家長很難理解,說我這個女兒,她跟這個男人睡了覺,開始還哭,后來那男人給了她800塊錢,她高高興興的,買了很好的包,回去跟同班女同學還講,說這很好,跟他睡覺,很容易啊!
張艾嘉:其實日本也曾經援交啊,剛才講的欲望這個東西。其實就是太多太多的欲望的吸引,像你剛才講的說,我剛才就聽到一個很大的矛盾,你說孩子們很懂得吃,真的他們很懂得吃,很懂得穿。可是那些都是不是要錢呢?都是要錢的嘛,那個錢從哪兒來呢?
馬家輝:或許我非常的不幸,我認識的青年人都很懂得吃,不一定有錢呢。他們那個懂得吃,要懂得從便宜的,不貴的東西里面找吃的,而且他們對吃的知識,非常能夠掌握。因為有網絡了嘛,所謂知識不一定是文化歷史的知識,還有消費的,資訊的。那些資訊,他們非常能夠掌握。我覺得網絡成為一個完全注重在他們生活里面,不可以沒有的東西。整個世界的確是改變了,我倒是希望說,就像你所說的,三十歲之后,他們就會覺得說,哎,太晚了,我又要回到那個現實生活的打拼。
溝通的困境
出生于1982年的作家、車手韓寒曾經多次對媒體表示,用出生年代給一個群體貼標簽,是不恰當的。他為這一代人所做的澄清往往被忽視,他依然被稱做“80后作家”,而這整整一代人仍然被認為是叛逆、無責任感。 每一代人都被上一代人無情地批評,上一代人往往對年輕一代表示擔心和痛心。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出現哪一代人徹底地把自己毀掉的情況,社會依然在運轉、發展。 人是環境的產物,生長在某一時間段內的人群確實有些共同的特征,這是國家和社會發展造成的,他們必須共同經歷一些東西。
竇文濤:我有時候覺得父母親也挺奇怪,就是你們已經完全沒法兒聊了,他變成了只能跟你撒謊了,為什么?因為說真話,你接受嗎?你根本不接受關于他任何的真實的情況,這個孩子不管說我要做什么,父母親就否定、否定,因為父母親有自己的那一套。我要你做科學家,我要你去哈佛,我要你去,你只要有這個,不跟我一樣的東西。我有時候覺得父母到底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孩子?
張艾嘉:也不是,我覺得父母都是出自愛心,當然我這是做媽媽的。真的是出于愛心,而且總是覺得自己在有生之年呢,能夠把自己的經驗,早點跟你講,你不要吃那么多苦,你少吃點苦,少走點冤枉路,就老是以這種心情去做。可是最近我也看了一個人,送了我一篇東西告訴我說,告訴你,父母呢,應該關心不要擔心,你擔心擔心把孩子們的福氣都擔掉了,你知道?你只要關心他,然后一直跟他說好話,就是你幫助他去找到他自己最擅長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