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油價時代歸來？

這條比經濟復蘇更快、更清晰的上漲曲線已走到一個微妙關口

預測國際油價成為過去兩年經濟學家們最危險的游戲：它可以從60美元毫無顧忌地飆升至147美元，也可再用半年時間跌至34美元。而在全球經濟復蘇尚未夯實時，國際油價又悄然成為各種經濟力量角力的關鍵：10月23日，國際油價13個月來首次跨過80美元關口。

對于長期跟蹤油價的專業人士而言，這足一個極其敏感的標尺。原因在于，年底前到期的大量石油期權合約的行權價格集中在這一位置。如果石油現貨價格向上突破這一水平，看漲期權的賣方將被迫買入期貨來回補頭寸，從而進一步推高油價。

油價繼續上漲的另一個信號來自最遠期石油期貨合約——2017年12月合約中，基準的布倫特原油期價升至每桶99.97美元；西德克薩斯中質原油升至每桶99.43美元，均達到去年10月份以來的最高水平。

成功在2005年預測國際油價將突破100美元／桶的高盛(Goldman sachs Group Inc.)在國際油價站上80美元當天，再次發出驚人預測：在中國和印度需求旺盛的推動下國際油價今年底前將突破85美元／桶，2010年則將維持在95美元／桶的高位。

世界經濟會重新進入100美元石油的通道?對中國而言，這實在不是一個好消息。11月9日，按照國際油價連續22個工作日移動平均價格變化超過4％的聯動機制，國內汽、柴油價格分別上調480元／噸，調整后價格創中國歷史最高紀錄。這發生在實施與國際油價聯動機制1年后，而此時國際油價還僅僅是恢復到147美元高峰半山腰位置。

伊朗駐歐佩克代表賽義德·穆哈默德·阿里·哈提比日前表示，目前國際油價不足以保證油田的再投資，全球20％油田的投資因油價因素被迫中止，要保證油田的持續投資，油價必須維持在80美元以上。

不難想象，若國際油價仍保持升勢，原本就飽受爭議的成品油定價市場化機制將面臨極大壓力。更大范圍的影響是，中國經濟復蘇的關鍵一環出口尚未完全企穩，11月11日出爐的最新經濟數據表明，10月份出口同比降幅為13.8％。在這樣羸弱的基礎上，高企的油價將蠶食制造業所剩無幾的成本優勢。

中國其實是今年大宗商品價格快速回升的動力之源。但摩根大通中國證券市場與大宗商品主席李晶在接受《環球企業家》采訪時說，與銅、鋁、水泥等中國的需求可以占到全球需求的三分之一乃至一半的礦產資源品比起來，中國的石油消費不到全球總消費的10％，僅憑中國經濟復蘇這一確定的趨勢很難對油價的走勢下結論。

強弩之末

國際油價會像表面上呈現的那樣直奔100美元而去?渣打銀行在11月4日預測美國西德克薩斯中間基原油(WTI)今年第四季度的中值是78美元／桶。渣打銀行倫敦大宗商品分析師David Barclay接受《環球企業家》采訪時表示，原油價格近期的上漲主要是由于美元的疲軟，上漲空間有限。世界銀行中國高級經濟學家高路易也認為，全球經濟復蘇的前景仍然黯淡，無法支撐油價的上漲。

回歸國際油價的基本面，這一判斷更有現實支持。

二季度以來，全球主要國家的經濟都在持續復蘇，特別是美國的主要經濟數據也在改善，這曾支持國際油價攀上80美元。國際能源署(IEA)、美國能源情報署(EIA)以及歐佩克最近都小幅上調了對原油的需求預測。美國商品期貨交易委員會(CFTC)的11月4日數據顯示WTI基準原油及取暖用油長期未平倉量(long open interest)都在上升。

但石油需求的增加有多少是由生產和消費的真實改善所帶來的?摩根大通中國首席經濟學家龔方雄認為，這一增加很可能是因為企業增加庫存所帶來的，在企業庫存化結束以后，需求的增加可能會乏力。英國《金融時報》日前發表的一篇社論說：“如果英國的企業無法為其重建的庫存找到最終買家，則他們將迅速減產，并在2010年第一季度引發雙底型衰退。”

中國國際期貨公司工業品事業部高級分析師劉亞琴認為，國際原油庫存盡管有所消減，但仍處在充裕的水平。EIA的最新數據顯示，美國原油庫存比5年平均值高出2120.5萬桶，而成品油總需求卻同比下降4.5％。

在11月6日，國際油價開始出現強弩之末的苗頭。美國勞工部公布10月份失業率上升0.4個百分點，至10.2％，創下26年來的新高，油價應聲而落。紐約商交所12月輕質低硫原油期貨結算價下跌2.19美元，至每桶77.43美元，跌幅2.8％，創出10月30日以來的最低結算價水平。

此時回過頭來，更容易看清到底是什么促成了國際油價的上漲。劉亞琴向《環球企業家》分析，如果說前期油價從年初的34美元的低點上升是因為超跌反彈引起的話，三季度的油價走勢更多是由于投機的力量。劉的判斷依據是，根據CFTC公布的數據，6月份以來基金持倉的凈多頭大幅增加，刷新了4年來凈多頭的頭寸紀錄；與此同時，商業持倉的凈空頭也創下4年以來的紀錄。機構也從9月份以前的貼水結構轉化到升水結構。這說明市場投機的力量比較強。然而，6月份以來總持倉量(120萬手左右)并沒有明顯變化。這又表明，市場容量并沒有擴大，預期未來的原油需求不會增加。業內人士透露，國內一些大宗商品現貨廠商曾私下表示，如果不是借助期貨市場，現貨根本走不動。這也意味著，支撐大宗商品價格的因素主要是對于未來的樂觀預期、炒作通脹及企業增加存貨的過程。

在一個投機氛圍濃厚的市場，投機者往往會有意地選擇一些數據進行放大而忽視另外一些數據。美國能源情報署(EIA)近期數據顯示，10月30日前一周進口量下降，導致美國商業原油庫存意外減少393.6萬桶，甚至超過美國石油協會(API前一天晚上公布的327.6萬桶庫存降幅。這一數據直接推高了期貨市場的油價。不過，在當前階段，推動投機者對油價的炒作的最堅實的因素莫過于美元的貶值——分析師們對此有著近乎一致的共識。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在11月7日公布的一份報告中暗示美元正充當套息交易融資貨幣的角色。此類操作有可能使歐元和部分新興經濟體貨幣面臨進一步上行壓力。盡管美元匯率正逐步接近中期均衡水平，但目前的價位依然偏強。而考慮到新一輪財政失衡可能難以避免，因此美元依然被高估。報告公布后，國際油價大幅上漲。紐約商品交易所12月份交貨的輕質原油期貨價格上漲2美元，收于每桶79.43美元，再次沖擊80美元關口。

撇除然因素，日本三菱東京UFJ銀行金融市場部策略師Naomi Fink在接受《環球企業家》采訪時闡述了她所認為的油價破百的必要條件：全球經濟持續復蘇、美元持續貶值、投機力量大舉入市。不過，她并不認為明年上半年可以看到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