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麥積山石窟的洞窟形制中,有一部分是仿照北朝時期的木結構建筑開鑿和修建的,是對當時建筑形式的一個直接反映,對了解北朝建筑史有重要價值。另外,在洞窟壁畫中也有單體建筑和建筑群的反映,如城池、民居等,都是非常珍貴的研究資料。本文分門別類地對這些建筑以及其與世俗建筑之間的基本關系進行了分析。
[關鍵詞]麥積山;石窟建筑;木結構建筑
[中圖分類號]G251.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5-3115(2009)16-0084-02
石窟藝術是集雕塑、壁畫、建筑為一體的藝術,其中雕塑和壁畫是宣揚佛教的直觀形象,而洞窟建筑則是雕塑和壁畫的載體。和其他的佛教藝術一樣,洞窟建筑也同樣經歷了一個從印度建筑形式到中國傳統的建筑形式的演變過程,在中國建筑史的研究中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中國古代建筑史的研究中,魏晉南北朝至唐代的數百年間沒有建筑實物和圖像遺留,是一個空白階段。而這一時期開鑿的石窟中,無論洞窟形式或洞窟內部的壁畫有許多建筑形象,這是研究中國古代建筑史的十分珍貴的資料,所以,著名的建筑學家梁思成先生就對此作出了高度的評價,認為是“為中國建筑史填補空白的一章”。而麥積山石窟中的建筑形象,是其他石窟所不可替代的。
麥積山石窟最早出現的仿木構建筑形式的洞窟是在北魏時期,如第15、28、30、49等窟,這些洞窟的外觀或內部結構仿照木構建筑形象雕鑿,有柱、斗拱、檐、椽、枋、屋面等,儼然是一個在崖壁上開鑿的樓閣,故稱之為崖閣。這種做法使洞窟最大程度地接近中國傳統建筑形象,利于佛教的傳播和發展。
第28窟和30窟位于東崖的最下端,外觀均為三間四柱、廡殿頂的建筑形象。檐柱為八角形,上下有收分,柱下有覆盆柱礎,柱頭上有斗,斗上承闌額和大梁,闌額上有墊板、撩檐枋,撩檐枋上承托水平出挑的檐椽,屋面上雕出整齊的瓦壟以及正脊、角脊,在正脊兩端雕有高聳的鴟尾。
第49窟位于中區的最下端,原外觀形制亦為三間四柱、廡殿頂的建筑形式,但中間的兩根檐柱已在地震中坍塌,僅存東、西兩側靠近山體的兩根檐柱。斷面為圓形,表面有凸起的圓棱,柱頭上有櫨斗,斗上直接承檐檁,檁上有水平挑出的檐椽,屋面部分和第28、30窟相同,有瓦壟以及正脊、角脊、鴟尾的形象,但是在正脊、角脊上雕出多道的水平線,更直接和明顯地表現出疊瓦脊的形象。
以上所述的北魏時期的幾座崖閣,其建筑風格明顯地繼承了漢代北方建筑質樸、沉穩、渾厚、雄偉的風格。而第49窟的建筑形象和第28、30窟不同,屋面的脊線和鴟尾顯得柔和、飽滿,特別是柱身纖細、挺拔、圓潤,使建筑呈現出挺拔、秀麗的風格,這應該是接受了同時期四川地區建筑風格的影響。
第43窟是西魏時期文帝皇后乙弗氏的墓窟,史稱寂陵。其外觀形象及基本結構和前述28和30窟基本相同,但是細部裝飾卻明顯地和其他洞窟不同,在櫨斗外表面上用泥塑出一個線條豐富、造型飽滿的火焰寶珠,下有蓮瓣襯托;在其上方又有三個略小的火焰寶珠,其間又以花莖相連,在外觀上形成了一組別致的斗拱形象。以佛教圖案來對建筑進行裝飾,并且和斗拱極為和諧地融和在一起,是當時工匠突破性的創舉。
第4窟位于東崖的最高處,是北周時期的秦州大都督李充信開鑿的一個大型洞窟,也是麥積山石窟最為宏偉壯觀的一個洞窟。南北朝時期的大文學家庾信曾為這個洞窟作《秦州天水郡麥積崖七佛閣銘并序》,對其大加贊嘆,辭藻華麗、神采飛揚。此窟也就成為中國石窟中惟一一個由大文學家作銘文的洞窟。
第4窟的外觀形象為七間八柱、廡殿頂的大型建筑,通面闊31米,進深13米,通高15米。中間的六根石柱及部分地面和屋頂已經在地震中坍塌,但東、西兩側靠近山體的兩根石柱保存完好,柱后有廊,廊后為一字排開的七間依照帳的形式開鑿的大龕。整個建筑規模宏大,會人嘆為觀止。
其檐柱為八角形,上有櫨斗,櫨斗承托闌額和梁頭;斗之上有替木和檐檁,其上為檐椽。屋頂部分有瓦壟、正脊、角脊等,在正脊兩端有高聳的鴟尾;在廊頂部有方格狀的天花板,內繪色彩絢麗的壁畫。廊后是七間四角攢尖式佛帳,帳的內外裝飾極為華麗,有帳幔、山花蕉葉、蓮花、火焰寶珠、龍首、鳳首、象首、流蘇等。整個洞窟的雕鑿精工細致、比例準確,是這一時期大型石作建筑工程的代表之作。正脊、角脊柔和舒展,正脊略有升起,角脊帶有起翹,鴟尾飽滿圓潤,和正脊、角脊渾然一體,使整個建筑有一種成熟、圓潤的風格。這種建筑風格在建筑發展是上承秦漢渾厚雄偉氣勢,下啟隋唐嚴整明朗風格,是承上啟下的一種建筑風格。
第3窟是第4窟東側下方的一個水平長廊,在其頂部鑿成兩坡廊內部的形式,有月梁、脊檁、檐檁、坨墩、檐椽等形象,外側已部分坍塌,內側保存完好,通長37米,是全國石窟中惟一的一個長廊式洞窟,真實地反映了北朝時期的長廊形式和構造。
第5窟為隋代洞窟,面闊為三間四柱,后有三龕,現窟前的四柱及一部分窟頂已經坍塌,僅存東側檐柱的上半截和明間及東側次間的窟頂部分。檐柱截面為矩形,柱頭有大斗,其上承一斗三升斗拱和挑尖梁頭;在柱頭之間有闌額相連,闌額上有曲腳人字拱。在諸小斗之上為通長的替木和撩檐枋,未雕出屋面的形象。這在建筑結構的演變中是一個重要的洞窟,其額枋是在各個柱頭之間,而在此之前是位于柱頭之上;這種改變使木結構梁架的最基礎部分——柱與柱之間有了直接的聯系,梁架的整體穩定性大為提高。秦漢以來所一直沿用的縱向受力梁架到此轉變為橫向受力梁架,這是一個很大的技術進步,標志著中國木結構建筑作為一個獨特的建筑體系自漢代初步形成以來,到隋代已經完全發展成熟。這一進步為大體量、大空間建筑的發展提供了基礎性的技術條件,隋唐時期大進深、大跨度的大型宮殿就是以這一技術的成熟為前提的。
為了更好地反映佛經內容、更具體直觀地表現故事場景,以達到勸化人倫的目的,壁畫中便出現了許多建筑形象。
第127窟是北魏時期開鑿的一個平面橫長方形的洞窟,窟內四壁和頂部都繪滿壁畫,東壁上披為表現舍身飼虎中“回宮報信”情節而繪制的一古代城池。城為方形,有內、外兩重,即外城和宮城,城墻用磚包砌,每面開一門,在門墩之上建三層廡殿頂的城門樓。在城門的兩側各有一個突出城墻之外的方墩,其上建高三層的方形建筑;再向外,則為一對二重子母城闕,整個闕身自上而下呈曲線收分,造型挺拔;在母闕上建三層的闕樓。在城墻的轉角處有一突出城墻之外的方墩,上有三層角樓。城外有護城河環繞。在城內建一大殿,周圍有宮墻圍繞,宮墻上有覆瓦的屋面,在和城門相對的位置有一和城門及門樓體量、形式相同的宮門;城門、宮門、大殿在一條中軸線上;在宮墻的東西兩側則沒有城門墩,直接在墻體上開面闊三間的宮門。
宮城中的大殿由兩個前后緊密相連的殿組成,兩個廡殿頂式屋面覆蓋著一個建筑空間,其中間的兩個屋面的雨水共用一個排水管,這個排水管在古籍中稱為霤,這種建筑形式也因此稱為對霤。當時受建筑技術的限制,尚不能建造大跨度、大空間的宮殿建筑,就利用小空間的木結構技術來建造大空間的殿堂建筑,是中國古代工匠在建造大空間建筑的方面的一種成功的探索。此處的對霤形象是此種建筑形式最早、最直觀、最完整的形象,也是早期惟一可見的對霤形象。
這幅壁畫是麥積山石窟最為珍貴的一幅建筑畫。首先,從繪畫技巧上說,這幅壁畫利用界尺、采用等角透視的畫法,清楚地表現了一座古代城池的建筑形體和空間關系,在界畫技巧和透視技法的掌握上都遠勝于同期的其他建筑繪畫。其次,從繪畫所表現出的建筑內容看,所畫的是南北朝期間最為完整的城池宮殿形象,把總體建筑布局和具體的建筑形象描繪得一覽無余,這是國內目前資料所見到的惟一完整的古代城池形象,和史籍中所記載的北魏都城洛陽城有很多相似之處,所以,有可能是對洛陽城的描摹。
窟內前壁還繪有宮殿一所和民居兩所。宮殿由門、圍墻、大殿組成,大殿屋頂仍為單檐廡殿頂形象。值得注意的是,殿前有并列的兩道臺階,此處的雙階是北朝時期惟一可見的直觀圖像資料。從兩所居民建筑的布局、人物形象、繪畫的表達方式等可以看出,一所是普通的民居,而另一所是比較高級的住宅。普通民居結構均為穿斗式、懸山頂、屋面覆茅草,在繪畫筆法上也比較隨意。而高級住宅繪畫筆法上嚴謹、細致,隨類賦色;院內有廂房、正房、后房等,屋頂形式均為懸山頂,其間的人物服飾也和前者有明顯不同。可以看出,兩所民居在建筑布局、建筑材料等各方面都有比較大的差異。
第140窟開鑿于北魏時期,在其西壁繪有一幅庭院圖,以界畫的技法繪制。四周有圍墻,院內部有兩座房屋,均為歇山頂屋面,正脊、垂脊、戧脊、叉手、懸魚等都表現得很細致,線條工整細密,繪畫技法嫻熟,在同時期的其他壁畫作品中尚未發現可和其媲美的作品,是我國早期界畫中的杰作。
麥積山石窟壁畫和崖閣所表現出的建筑形象,無論是其涵蓋的時代(北魏至隋),或是反映的建筑布局、結構形式(抬梁式、穿斗式)、建筑類型(城池、宮殿、民居、長廊、闕)、細部構造、屋頂形式(廡殿、歇山、懸山)等都是十分重要的,足可以填補北朝時期建筑史的空白,這是其他地區的各類建筑圖像所不可比擬和替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