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水墨的“錢”景

主打“政治波普”和“艷俗藝術”的當代油畫市場泡沫破滅后，水墨能否扛起中國當代藝術這面大旗?

在主打“政治波普”和“艷俗藝術”的當代油畫市場泡沫破滅后，兼具觀念性和審美性的作品可以說被市場廣泛期待，不過，誰能繼續扛住當代藝術這面大旗，讓中國的當代藝術成為真正的本土藝術呢?答案當中自然包括了當代水墨。早在2006年3月紐約蘇富比推出以中國當代藝術為主的“亞洲當代藝術專場”，主管張曉明接受某采訪時就特別談到首拍反映出的一個新視點：中國當代水墨。光從成交額來看，當代水墨并未給人留下深刻印象，與油畫部分還無法相比，但它的潛力在當時就已經展露無遺。

爭議從未停止

當代水墨的本意是當代畫家創作的水墨作品，包括傳統水墨，也包括帶有試驗性質的水墨作品。不過現在大家常說的當代水墨，其實就是指用水墨畫的材質，創作出描繪當代人生活的作品。這種當代水墨往往帶有試驗性，構圖、用色上更偏重于油畫效果。而由于加入了很多抽象的元素，這種水墨出現之后一度被定位水墨畫的異類。幾乎所有被認可的當代藝術家都沒有以單一媒介或畫種成名的，他們幾乎都是使用多種媒介，而且這些媒介大都是新興的工業與高技術人工材料。當代水墨藝術家也一樣，他們的作品從某種程度上說其實已經不再是水墨畫，水墨的感覺被稀釋，轉移，或者升華，他們所表現出來的精神內涵和任何一種當代藝術并無二致。也正因為此，關于“新瓶裝舊酒”或者“舊瓶裝新酒”的言論也圍繞著當代水墨，從未停息。

絢爛的新藝術

當代水墨其實在內地已經有十年多的歷史，不過在當代藝術熱潮悄悄平息之后，它的獨特性才漸漸嶄露頭角。沒有了巍峨的山水，沒有了細致的花鳥，沒有馬也沒有蝦，取而代之的是拖拉機、電腦、籃球、拆遷等天天充斥在都市人眼前的人物和事件。題材的變化注定引來表現手法的變化，當代水墨能夠瞬間抓住人的眼球，就在于其用色的夸張和構圖的抽象。但是，畫作的氛圍和中國韻味卻讓人備感親切。所以，不但普通大眾對當代水墨有著區別于其他類型當代藝術的熱情，畫廊們也不甘寂寞，隨之跟上這股熱潮?？梢哉f，當代水墨的價值，很大程度上是普通藝術愛好者和收藏者更能親身感受到的。

影響力：中國元素

近幾年來，中國當代藝術家獲得了越來越多的自信，相對于模仿與迎合西方的藝術風格，現在的中國藝術家更喜歡以新的語言來創作。這種新的語言一方面植根于中國過去博大精深的傳統文化，同時也要表達藝術家對當下世界的獨特感受，于是當代水墨才有了它自己的市場。

在國外，有東方神韻和裝飾美感的作品越來越受到西方藏家的喜歡，那些國外畫廊代理的中國藝術家的長長名單中，大部分都是當代水墨的“弄潮兒”，單從這一點看，當代水墨的影響力就可見一斑。另外，更多的西方藝術博物館愿意在展覽中將中國傳統文化和當代藝術相結合，當代水墨是他們通常的選擇。去年，紐約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就組織了傳統字畫與當代水墨藝術的展覽，波士頓藝術館后來也有類似的展覽。而流行中的中國當代油畫就是在15年到2。年前在歐美的藝術博物館開始展出，10年后獲得很大的市場占有量的。如果國內的初級收藏者以這一跨度為標桿，也一樣能夠感受到當代水墨在未來的藝術市場中所能夠到達的高度。

邱黯雄：有精神內涵，才有投資價值

BM=《商界時尚》Q=邱黯雄

任何時期的藝術都是它那個時代的當代藝術

BM：你怎樣定義當代水墨?它與傳統國畫有何差異?

Q：藝術本就是人的精神和情感的表達，或者說傳達，不同的時代和地域都有特殊的形式去表達感受。傳統國畫是個籠統的說法，每個時代也不同。近年當代藝術成為時髦話題，水墨也當代了，當代好像成了國畫最后的救命稻草，而大多的當代水墨都是對西方現代藝術各流派的囫圇吞棗，生吞活剝的模范，基本孜孜于技巧的玩弄，表面形式的計較，小情小調的自戀自賞，刻意的虛張聲勢，多為淺薄鄙陋的垃圾，鮮有誠樸干凈的佳作。多年前李小山就宣布國畫死了，水墨只是一個材料和媒介，無所謂死活，死的是精神，精神沒了，媒介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就像人死了，抱著尸體有什么用呢。任何時期的藝術都是它那個時代的當代藝術，更廣義地說，所有的歷史都是當代史，在這個意義上，我看藝術只看好壞，無所謂時間，范寬的《溪山行旅圖》在今天看仍然是偉大的，只是精神不一樣了。

BM：為什么在當代藝術中，水墨媒介會有這么長時間的缺席?

Q：當代藝術的整個形態構架和學術標準，以及哲學背景，都是從西方拿過來的，或者說，中國的當代藝術是西方現當代美術史的一個嫁接的分支，從趣味和價值取向上，傳統的水墨完全是另一個獨立的系統和標準，這和它身后的整個文化哲學背景是一體的。而現在這個背景早已土崩瓦解，這時做水墨的人可能比較彷徨，沒有底氣。其實水墨和其他的材料一樣，是—個傳達精神的媒介，傳統水墨的技巧是文人在表達他們人生體悟時或者在對山川自然的領略中形成的，每一個畫家的技法和形式是對應他的精神氣質的。但是今天人的環境和想法都不一樣了，所以用法也會不一樣。水墨在當代藝術中的表現，85新潮時期也有一些例子，比如谷文達的水墨實驗，用水墨和書法布置的裝置，對傳統水墨是一種觀念上的顛覆，但他的顛覆最后走進了西方的藝術系統中，成了標準的觀念藝術。這也是中國當代藝術的基本趨勢。

BM：在當代水墨藝術中，利用非傳統媒材(比如多媒體藝術)來進行創作時，傳統國畫中強調的“筆墨功夫”還處在重要地位嗎?。

Q：“筆墨功夫”是跟著精神走的，沒有精神，筆墨功夫有什么用?在學習的初級階段可以練練技術，但是光練技術就不是藝術家了，是技術工人。當你有精神上的方向和質量，自然會有屬于自己的筆墨功夫。新媒體中用水墨元素創作，需要這個水墨的圖像能夠呈現出來，那還是要功夫的，不然可就貽笑大方了。當代藝術，文化認同問題都不能構成什么障礙

BM：傳統水墨具有相對成熟的品評標準，而當代水墨似乎還沒有形成完整的鑒評模式，收藏者應該如何評判一件當代水墨作品的收藏價值呢?

Q：收藏藝術品的大規律是一樣的，硬性的指標不外乎幾點：藝術家在藝術史中的地位，作品是不是藝術家的代表作或作者藝術生涯的重要轉折性的作品，軟性的那就是藏家自己的修養和眼力了。收藏還在發展的藝術家的作品才是真正收藏的樂趣所在，因為這是真正考驗藏家眼力的，能夠發現潛在的優秀藝術家才是收藏家的智慧和修養的體現。當然這不是博彩的樂趣，是真正熱愛藝術和懂藝術的人才能體會的樂趣。好的收藏家對藝術史應該了然于胸，對收藏的作品和藝術家有很清楚的判斷，對好作品有敏銳的嗅覺。還有，最重要的，是你喜歡的作品。如果只是投資的目的，那就根據硬指標就可以了。

BM：眼下收藏當代水墨的是不是外國收藏者居多?但是其中的中國內涵和傳統文化元素是否直接影響到了其在國際市場中的被接受程度?

Q：這我不太清楚，我沒有調查過就沒有發言權，不過有中國內涵的作品在國外接受度高的有蔡國強、徐冰、谷文達、黃永平、楊福東等，這些藝術家在國外藝術界的位置也非常高。也有外國旅游者買張國畫，回家掛上，表示對中國文化的欣賞。文化認同問題好像都不能構成什么障礙。

BM：從投資角度來看，中國收藏者應該更容易理解當代水墨的精神內涵，這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本土收藏者先于國外收藏者的一個投資契機呢?

Q：當然，理論上應該是這樣的，不過好作品每每被外國人先得手，等藝術家成熟了，成大腕了，再把價格做高，等中國人高價買回去。中國的收藏家原來的傳承斷了，從改革開放后到現在沒多長時間，都是新手，而歐美的藏家，都有幾百年前人的經驗傳承，這樣看，我們的契機不一定占什么便宜，還是看看富二代或富三代能不能趕上來。

藝術家需要學會用中文說話，或者大眾學會英文

BM：當代水墨的實驗性藝術形態是不是與社會、大眾、收藏者之間還會存在疏離感?作為當代藝術家，你覺得怎樣解決這種疏離感呢?

Q：疏離感是語言和知識背景的問題，當代藝術的語言都是歐美的藝術史發展出來的，基本等于是英語，普通大眾哪能明白在講什么，當然學過英語的就沒問題。但是對國畫，中國人都不會覺得看不懂，頂多是蘿卜白菜各有所愛。國畫等于是中文，這就是語言問題。在這個問題上，藝術家需要學會用中文說話，或者大眾學會英文?，F在中國學英文的人比美國還要多，比美國人更喜歡吃麥當勞肯德基，所以看起來不是太大的問題。

BM：你能給想要涉足當代水墨的收藏者一些建議嗎?他們需要在哪-些方面多下工夫呢?

Q：前面我已經講過了要注意的三個方面，而且這些建議不限于水墨，適用于所有藝術愛好者，提高自身文化修養，多看展覽，多看原作，了解藝術史和藝術家，熱愛藝術。熱愛藝術的程度和藝術鑒賞力決定了收藏的投資回報率。

沈其斌：水墨必將成為當代潮流

BM=《商界時尚》S=沈其斌

水墨就變成只是一種材料和媒介，而思想性就變成了當代水墨最重要的一部分

BM：證大美術館最近在朱家角辦了一系列的新水墨聯展，有什么用意呢?

S：我們想在傳統文化和當代藝術之間找到一種更深的聯系。現在的藝術市場，對西方藝術家的那套語匯非常熟悉，但是這種當代文化和我們內在的精神和傳統文化聯系很少，甚至是割裂的。而水墨是可以很好傳達中國現代文化精神的比較好的藝術載體，并且有很深的傳統。所以當代水墨可以說是形成了很獨特的、前所未有的一種審美方式。這也是順應市場的要求。

BM：當代水墨和傳統水墨有什么差異?

S：這種差別是很明顯的。首先，觀念上來說，對水墨的理解及水墨原有的省美標準、水墨的表現方式、精神內涵兩者都是有差別的。傳統水墨比較強調技術和傳承，一般是從基本的技術、工藝去體現它的價值標準。另外，傳統水墨的表現內融有固定的思路，如山水、花鳥等，已經有了一套成熟的語匯和判斷標準。而當代水墨有所不同。它并不是完全顛覆了原來的審美標準，但原來的標準是遠遠不夠的，所以藝術家就在探索有沒有新的空間、新的表達方式，所以它和傳統水墨最大的差別是把當代觀念注入了水墨，水墨就變成只是一種材料和媒介，而思想性就變成了當代水墨最重要的一部分。當然不僅僅如此，但這一點是最明顯、最重要的。

需要看藝術家所要表達的內涵是不是和表達方式相符、貼切，觀念是不是能出彩

BM：你提到了傳統水墨已經有了固定的評價標準。但是當代水墨還沒有形成這樣的標準，作為收藏者來說，怎樣去評判一件當代水墨作品?

S：當代水墨的評價標準當然不能沿用原來的標準。第一，需要看藝術家所要表達的內涵是不是和表達方式相符、貼切，觀念是不是能出彩。第二，某個藝術家有沒有在當代水墨的發展中形成一套帶有個人標簽的、個性鮮明的語匯。第三，還要看作品的畫面、制作技術的精良度。對于收藏當代水墨作品來說，評判它是需要以上三點綜合起來的。

BM：收藏當代水墨的群體具體是哪些?

S：現在收藏當代水墨的還是中國收藏者居多。雖然也有一些國外的收藏者對當代水墨感興趣，但水墨材料的特殊性還是東方人更容易讀懂，因為文化背景是完全不同的。在國際市場上，偏純觀念類型的作品西方收藏者更容易接受，但是當代水墨不完全都是觀念作品，很多還是用比較傳統的手法去體現不傳統的內涵，這樣的作品國內的藏家更容易接受。

10年后去關注它和現在就關注它收益也肯定不一樣，就看誰能抓住潮流

BM：當代水墨的實驗性質是不是會給大眾收藏者造成一定的疏離感?

s：這是一個比較長的過程。水墨作為傳統文化的—個分支，給人的印象和當代水墨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這種落差自然會造成距離感，打破審美方式和習慣不是易事。另外，疏離感和藝術作品本身也有一定的關系。當年，齊白石畫“大寫意”的時候，徐悲鴻第一次請他去任教，就遭到很多專家、教授的反對，有的甚至提出來齊白石要是過來自己就辭職。但是，解放以后，這種藝術形式慢慢被主流價值觀接受了，徐悲鴻再次來請齊白石就很順利。歷史上任何一個藝術潮流，人們總需要接受過程，包括西方的當代藝術，也并不是立刻就被西方收藏者接受的。當代水墨也是一樣。但是作為收藏者，如果只知道跟風而沒有前瞻性，肯定收藏不到最好的當代水墨作品。10年后去關注它和現在就關注、收藏它收益也肯定完全不一樣，就看誰能抓住這個潮流。

BM：水墨媒介在當代藝術中為什么會有這么長時間的缺席?

s：當代藝術是在西方語境中成為主流而被接受的，然后才是中國當代藝術的流行。而水墨這種形式，在西方被接受的基礎是比較薄弱的。當代藝術本身就是一種西方語境，東方元素是中國的藝術家后來通過自己融會貫通加進去的，所以出現的時間比較晚，被國際廣泛接受所用的時間自然也比較長。但是我前面提到過，這是一種趨勢，是非常具有中國文化內涵的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