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球八城記

8座城池，迎來年復一年的各類購物節之外，更藏著讓你或好奇或沉迷或驚愕的另類面孔。

柏林墻這種藝術

大部分時間，這座城市上空陰云密布。被稱為wessi的聯邦德國人和被稱為ossi的民主德國人，匆匆起床，穿梭于街頭。他們穿相似的衣服，同樣關心降水概率和失業概率。只有最富經驗的老人，才能從最細微的步態手勢辨出他們的不同。陽光一往無前的時候，波茲坦廣場上林立的餐館和精品店，瞬間被潑上一重明亮。但50年前，這里還是一片廢墟。

1934年，德國女導演萊妮·瑞芬斯坦爾的長鏡頭，就在陰霾和陽光之間緩緩搖過。希臘神像因而復活，鐵餅和標槍在肌腱催發之下劃破長天，光芒萬丈。不久之后萊妮出訪美國，宣傳這部以柏林奧運會為題材的紀錄片。人們對她怒吼：“萊妮，滾回家去!”

這部受希特勒之命拍攝的《奧林匹亞》和另一部納粹宣傳片《意志的勝利》，一并成為萊妮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有人說，不敢把萊妮拍的片子從頭至尾看完，因為，“怕看完就變成了真正的納粹”。與極權統治扭結在一起的藝術，煥發出壁壘森嚴、氣勢磅礴的美，氣場過于強大。萊妮從此沉寂，直至以90歲高齡出山，學習深水攝影。她一如既往地驚世駭俗，也倔強地言明：“我只是個藝術家，跟政治無關。”

一如萊妮，柏林從來就不溫良恭儉讓。這城市非此即彼，愛走極端。飄蕩在空中的市旗，黑白紅三色鼎立，鮮明得隨時要爆裂開。在鐵血殘骸之間，藝術傷花怒放，撫慰或震蕩著空中地下的亡魂。

1987年，青年導演文德斯也把鏡頭對準了柏林的天空。天使在1972年的鐘樓上俯瞰，東柏林和西柏林之間有一道墻，墻的一面是花花綠綠的涂鴉，另一面刷成慘白。人們并不認識天使，只有孩子和老人能看見他們。天使最終愛上了馬戲團的姑娘，決心下凡——這就是《柏林蒼穹下》，天上人間終成眷屬，可東西柏林仍然沒有團圓。

為了翻越柏林墻，人們藏身汽車發動機箱，挖掘地道，自制飛行器……黑色幽默里許多生命在一聲悶響之后就掛在了柏林墻的鐵絲網上。兩年之后，柏林墻倒下，人們光明正大、如潮如水地涌過柏林墻，和親人又哭又笑地擁抱。

一個時代結束了，但有些人并未醒來。于是有了《再見列寧》——兒子阿歷克斯為了讓身患重病的共產黨員母親不受精神刺激，不惜在97平方米的家中，用假新聞、照片、擺設，營造出一個虛無的“民主德國”。阿歷克斯沒有料到，母親克里斯蒂娜在天空中看到列寧的巨大雕像被吊車緩緩吊起——她微笑了。

文德斯同樣沒有料到，《柏林蒼穹下》充滿內省和詩意的故事，會在日后被好萊塢包裝成浪漫凄美的愛情童話，再度擺上貨架——看過《天使之城》的人微笑了。柏林墻也沒有料到，它的尸骨會被裝在精美的絲絨盒子里，作為珍貴的紀念品向世界各地的游客兜售——仿制柏林墻殘骸的小販們微笑了。

柏林太過滄桑。它亦從不呻吟。這城市的精神內核每天都在摧毀和重建之中。一夜之間，柏林墻布滿涂鴉；一夜之間，涂鴉化為烏有；窮困的藝術瞬間降臨街頭又頃刻間撤退，空留如霧如電如夢幻泡影的印象；頂級的歌劇院、音樂廳在空曠之地奏響壯美的樂聲。

當一切探索都在不確定之中輪回時，可以相信的，似乎只有飄蕩在靜默街道之間20歲的羅拉姑娘張力十足的紅發。正如德國最著名的重金屬樂隊Scorpions在Wind Change所唱：“帶我去那神奇一刻。在一個光輝的夜晚，孩子可以自由地夢想。”那是一種屬于原初生命的，打碎時空、置換新天的激情，一面墻，以及墻的藝術，醞釀出了整個柏林城的古往今來。

迪拜這個位于世界地圖肚臍眼處的不起眼城市，卻是整個阿拉伯世界的心臟。資本和貿易流光溢彩，觀光客和朝圣者蜂擁而至，這里被視為狂歡勝地和度假天堂，在迪拜，文化的內核大致用“享受”比較貼切。

18世紀早期，巴尼亞斯部落的AI Abu Falasa人的后裔騎著駱駝來到迪拜時，目光所及之處還是一望無際的黃沙。隨著1959年第一桶原油的出口，迪拜演繹了從灰姑娘到公主的傳奇。這是一個在資本和想象力澆灌下狂飆突進的城市，源源不斷的資本和不7--世的想象力將迪拜變成一個大工地。

修建中的迪拜塔，最終高度據說要達到818米。迪拜一家資源規劃網站上曝光的邁克爾·杰克遜人工島效果圖上，MJ正邁著經典的太空步。在這里你感覺不到一切是慢慢累積的，感覺不到建筑層級，感覺不到過去和現在的變化，你甚至會喪失感覺——這個城市每個白天每個晚上都在不停變化。

想象大師杰瑞·魯賓遜在漫畫《蝙蝠俠》中創造了虛擬都市高譚市(Gotham city)，他希望自己的創意能成為缺乏規劃城市的終極體現。迪拜王儲謝赫·穆罕默德·本·拉希德·阿勒馬克圖姆卻動用全世界12萬5000臺工程起重機中的15％～25％將大師的創意變為現實。他傾心建造“迪拜樂園”這個有史以來最野心勃勃的夢幻之境，這比兩個舊金山和四個半曼哈頓都要大，也是世界最大的迪士尼樂園的兩倍。迪拜最繁華的商業街——扎伊德路邊的廣告牌上，寫著他對全體市民的勉勵：“夢想沒有極限，持續往前”。

迪拜雄心勃勃的填海計劃看上去像一個海市蜃樓，朱美拉棕櫚島就是這項計劃的一小部分。2010年，棕櫚島二期工程完工后，以貝克漢姆為代表的，來自世界各地的幾萬業主將在島上歡聚一堂。而在棕櫥島之外，面積更大的人工島嶼Palm jebel Ali、Palm Deira、“世界”，如同一幅旖旎的新畫卷在迪拜附近的海域奇跡般展開。有人說，迪拜沒有靈魂。也許這座城市是想用建筑給自己穿上一件“皇帝的新衣”，可是誰又能說這不算一種靈魂呢?

迪拜看得見的“皇帝新衣”

“美景之美，在其憂傷。”

土耳其作家帕慕克將這句話放在《伊斯坦布爾：一座城市的記憶》扉頁上，之后闡明了城市與女人的某種共通性：衰老是件很憂傷但也可能憂傷得很美感的事兒。

西方人很難理解憂傷的東方式美感。在他們眼中，伊斯坦布爾曾在很長一段時期代表著神秘的異域東方：柔軟華麗的絲絨、濃烈馥郁的香料、令人迷醉的水煙，甚至是行走在明滅之間的夜行列車——推理女王阿加莎·克里斯蒂就將她策劃的一次最為著名的謀殺安排在來自伊斯坦布爾的“東方號”快車上。

2009年Chanel的NO.5香水廣告中，也借用了這種神秘曖昧的東方情調，拋棄了燈紅酒綠衣香鬢影的巴黎名利場。在夜行的列車上，單身旅行的女子邂逅一場曖昧的情事。不需要語言，伊斯坦布爾的街頭和海所呈現出來的濃黃與暗藍賦予這情事最為浪漫的想象。恐怕對西方人來說，東方便是一場艷遇。難怪連史上最迷人的特工詹姆斯·邦德都說：“我總是希望能在伊斯坦布爾過圣誕節。”

我們東方人似乎更能理解伊斯坦布爾的憂傷。

一個世紀以前，福樓拜曾預言伊斯坦布爾將成為世界之都。這是一個過去的將來時。事實上，奧斯曼帝國瓦解后，世界幾乎已經遺忘了伊斯坦布爾，這個地跨歐亞兩洲，曾經如斯繁榮富庶的偉大都城。

帕慕克剖開自己的心臟，將他對這城市的愛意赤裸裸地展現在讀者面前。他這樣說：“我出生的城市在她2000年的歷史中從不曾如此貧窮、破敗、孤立。她對我而言一直是個廢墟之城，充滿帝國斜陽的憂傷。我一生不是對抗這種憂傷，就是(跟每個伊斯坦布爾人一樣)讓她成為自己的憂傷。”

身為古老華夏文明的傳承者，我們能夠輕易地理解這種哀愁，即使它體現在土耳其語里是一個陌生的字母組合——“huzun”，抑或經過艱澀的翻譯成為“呼愁”這樣一個看上去如此矯情的新創詞。這座擁有2000多年歷史的城市尷尬地站在亞洲與歐洲之間，站在東方與西方之間，站在歷史與現實之間，站在榮耀與衰敗之間。土耳其人靜靜地看著一棟棟帕夏宮邸被夷為平地，他們“呼愁”，卻又處之泰然。

當西方標準成為全球標準的時候，我們過去時代里最有價值的東西正在慢慢消亡。那些原生的胡同與巷弄被大片大片推倒，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偽造的歐式的甚至超現實的高樓大廈。和土耳其人不同的是，我們甚至感覺不到憂傷。我們太忙了，忙于創造財富追逐價值，吝于時間停下來向一堆廢墟嘆息。

而伊斯坦布爾的憂愁是凝固的。這個歷史悠久、孤獨凄涼的城市同時包容著清真寺、貧民窟和名品店。她憂愁而不悲憤，守舊而不狹隘。她只是心中藏著無法忘記的過去，平靜地望向將來。

到伊斯坦布爾去，用一句十年前已街知巷聞的話對她說：我愛你年輕時候的臉，更愛你備受摧殘的容顏。

紐約 孤島成癮

《欲望都市》里Carrie說，到曼哈頓的女人們，是來找兩個L：LoveLable，意為愛情和金錢，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時代廣場的巨幕時刻滾動著道瓊斯與納斯達克的最新指數；西裝革履的金融業者如同兀鷹，冷眼打量著華爾街中膨脹的資本；一夜暴富的神話每天上演。男女紐約客的日子都過得緊繃而華麗。

若干年前，站在曼哈頓大廈的落地窗前，《華爾街》中的蓋柯對巴德·福克斯說：“我們每天都把兔子從禮帽里變出來，所有人卻只能坐在那里，絞盡腦汁想知道我們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也許這句話便是紐約這座城市傲慢性格的縮影。它洶涌著豐沛的物欲，珠光寶氣，一擲千金。若單論物質，世上所有其他城市，在她面前都不過是些陪襯。富則貴，以至于有那么一小撮紐約客，認為一生都不用出門，瞪著無辜雙眼反問：Why bother?Everything is here!(何苦啊，這里應有盡有!)

800萬本土居民與來自世界各地的新移民活躍在布朗克斯、布魯克林、皇后區，他們既為自己生活在這個世界第一的超級都會而雀躍，也為水泥叢林中揮之不去的疏離感而嘆息。勞倫斯·布洛克甚至在書里聳動地寫道：“紐約有800萬人，有800萬種死法。”

布洛克習慣于將每個紐約人比作孤島。他在紐約出生，在紐約成長，他觀察紐約，將自己閱讀到的孤獨與冷硬寫進小說里。市井中的瑣屑與律政制度的森嚴不可考，在他的筆下栩栩如生。若說閱歷與思考，沒有人能比這個筆耕了60年的硬漢更了解紐約。

他帶著我們認識他的男主角，私人偵探馬修·斯卡德。他孤傲，寡言，酗酒，事不關己。骨子里殘存的正義感和無人傾訴的憂傷共同構筑了一個男人搖搖晃晃的性感。他走過紐約的每一條大街小巷，既領略紙醉金迷的幻影，也細細查看城市角落里的齷齪和罪惡，更曾聆聽過孩童的哭聲。物質或多或少地歪曲了這里的種種，個人的力量在城市的巨墻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在體會到無力的時候，一個人卻只能抿緊嘴唇，留下一份專為了給世界打量的堅定。

這座城市活脫就是一個馬修·斯卡德。周身彌漫在一股類似藍調的雅痞氛圍中，用一抹迷離的目光打量鏡中的自己。

然而，久而久之，這樣的孤島情緒總會令人成癮。

我們一起目睹《緋聞女孩》這樣將拜金具象化的美劇抓住了無數青年男女的心，幾位領銜美妞帥哥的穿著就是時尚的風向標，屹立不倒；《紐約提喻法》中卡登·柯塔德為了迎合自己內心深處的呼喊，竟在劇場內自行搭建了一座微縮的紐約市。這可以理解為孤獨，也可以認為是深刻的執著與愛。

蓋柯是愛著紐約的，因為這里遍地黃金；馬修·斯卡德是愛紐約的，除了這里，再沒有哪座城市能夠用寒冷刺激他直面內心。締造了《華爾街》的奧利佛·斯通，建立了《紐約提喻法》的查理·考夫曼，年邁的勞倫斯·布洛克，他們無疑都愛著這座嚴苛的城市。他們或在這里生，或在這里長，習慣了她的不近人情，想要離開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邁不出步子了。

諾拉·瓊斯，這個女孩出生在布魯克林，印度血統，出過唱片也演過電影，身家萬貫。如此看來是一個道地的紐約人。她將自己第二張專輯的名字，獻給了這個生養她，讓她又愛又恨的城市。

她淺吟輕唱，“New York City，such a beautiful disease”

果不其然。還是紐約的兒女，最能把握這座城市的神韻。

華盛頓 領袖范兒

華盛頓特區在東海岸的地位多少有些尷尬。和紐約比，整個華盛頓甚至沒有一座高過華盛頓紀念塔的高樓；若說工業，特區的基礎近乎為零；要比最自豪的歷史積淀，恐怕還是要比費城略遜一籌。就連華盛頓巫師籃球隊也是積弱不振多年。留給華盛頓一夸的海口，便只剩下了“美國政治中心”這個名頭了。

然而，接受特區領導的，恰恰又是美國這個民眾普遍平視政府的歡樂國度。每當有戰亂發生，或者政府不得人心，全國各地的好事百姓都會涌往華盛頓，堵在總統家門口，宣泄集體無意識。一來二去，各地革命群眾便統統糾集在華盛頓紀念塔前，高呼自由平等博愛，播放搖滾音樂，咒罵總統。于是游行或者請愿便徹底演變成一場挑戰權威的狂歡。這個時候，幕僚們會無能為力地攤攤手，副總統會竊笑，維持秩警繼續面無表情，而總統本人，一般就面對人群大汗淋漓了。華盛頓這個有些枯燥的城市也因此多了幾分熱鬧。

《阿甘正傳》中我們便得見了這樣一幕場景。那些來自天南地北的嬉皮士和搖滾青年，精力過剩地擠在紀念碑前的廣場上，歷數總統林登·約翰遜在越南犯下的罪行。吵吵嚷嚷一番，所有人又見證了弗雷斯特·甘沖進水池，抱住自己愛人的浪漫，于是皆大歡喜。

這也是華盛頓的氣質之一。這座城市是這樣淡定，沒有那么多悲歡和生死，也沒有普遍意義上的高潮和低谷，沒有浮華，沒有橫流的物欲。白宮和五角大樓一天又一天地運作，將指令和戰書遞往全世界，它們所在的城市卻如同風暴的眼，寧靜異常。

《24小時》第七季中，恐怖分子攻進了固若金湯的白宮，并將女總統挾為人質。美國觀眾對這一段落眾說紛紜，然而主流的聲音，還是對跌宕起伏故事情節謹慎的贊美。之所以少有自己人跳出來，抨擊制作團體“丑化政府機關”，多半也是因為華盛頓這座城市固有的自信。而這種自信，也凝結在了白宮身上成為標簽。而這種坦然也并不奇怪。華盛頓雖然八卦不興，但若有奇聞軼事，必定來自頭面人物。克林頓的桃色新聞，小布什偶爾的腦殘片段，奧巴馬成為電視總統、全民偶像，這些事件都被這座城市看在眼里，久而久之，見怪不怪。華盛頓就像一位總是微笑的老人，內心深處運籌帷幄，外面看來卻是過盡千帆、與世無爭。

在《國家要案》的結尾，《華盛頓郵報》的記者再度破獲了一起政治腐敗案件，純潔了干部隊伍。過后，導演別出心裁地全景播放了一段《華盛頓郵報》從出版到印刷再到發行的全過程，安靜平淡，不著一詞，用心良苦。

香港制造

有一回周星馳到北大做客，據說盛況空前，連教授都甜甜地笑著說，我是周先生的鐵桿影迷，你的后現代精神演繹得相當到位。周星馳想了3秒鐘，然后真誠地攤開手跟教授和同學們說，其實我還不知道什么叫后現代哎。——香港人不怎么愛講大道理，但那些草根故事往往就很哲學，很娛樂，很有發言權。

這座城市的氣質也基于此，盡管它可以自傲為不可或缺的金融中心，鋼鐵森林里住著不可觸及的人群，但轉過頭來又能在周星馳曾志偉的無厘頭搞笑和市井街坊里磨出草根情懷里接著地氣兒再蓬勃向上，甚至再低一點到《榴蓮飄飄》里那種直面邊緣人群墮落際遇的坦蕩……這座城市有著外界看不穿的結，讓它持續有動人的力量，就像有學者曾用decadence(衰落)一詞來形容它，卻又不否認它在頹廢與敗落時，還在保持著旺盛的增長。

也許正如那句形容香港最著名的話：“A borrowed place living on borrowed time(一個借來的地方，靠借來的時間過活)。”這樣的自覺性和緊迫感，讓居住于此的人們珍惜樂觀，并擁有不竭的奮斗驅動力。電影中的小人物由此比比皆是，《阿朗的故事》、《女人四十》、《金雞》……他們過得雞毛蒜皮，但瑣碎中保存有自己的閃光點，就靠這點光也能照出個未來。

印象中的香港人會計較每一分每一秒的利用率，甚至恨不得最大化發掘每一寸時空背后的潛力。但他們也懂得創造并享受這座城的美好：山頂的夜景，海洋公園的繽紛，維多利亞港的燈火，淺水灣的下午茶，還有尖沙咀旺角油麻地的市井風情，以及長洲南丫大嶼山的鄉間野趣。《麥兜的故事》就像是給緊繃的香港精神解壓的按摩師，你以為他“魚丸粗面”地傻得令人憐惜，但其實他活在馬爾代夫“椰林樹影，藍天白云”的美夢里不知道多幸福。盡管睡前都要聽媽媽講恐怖故事：“從前有個小孩，他不好好念書，第二天，他死了。”他還是晃啊晃地滋潤地長大，記不得誰說過，嬰兒是最強大的，因為誰都不忍傷害。這個香港寶貝觸到我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正是香港文化柔和的那一面。

香港文人常愛戲謔，比如香港女作家李碧華說快樂美滿人生是：“七成飽，三分醉，十足收成；過上等生活，付中等勞力，享下等情欲”；也愛自嘲，比如黃耀明在《小王子》里唱“戴琉璃冠冕，襯毛毛披肩，到浮華市面，兜一個圈”；或者煽情，比如亦舒讓漂泊的喜寶說：“我要很多很多的愛，如果不行，我就要很多很多的錢。”只言片語，卻常常通透無比。

這座城真的如同它所拍攝的電影一般，有時甚至意味著我們愉快的童年，我們揮霍的青春，我們純粹的夢想，以及我們最天馬行空的想象。不論是刀光劍影、古怪滑稽，還是魑魅魍魎、荒誕不經，它都永遠賜予我們不屈、堅強、正直、樂觀的道理。

在戛納，世界觸摸到了散發著如此鬼魅芬芳和妖嬈香氣的巴黎，巴黎，以自己迷幻的氣質，糅合清新的海風和棕櫚樹下純潔的陽光，親吻著嘎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