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破綻逃不出易先生那一雙老上海男人的眼睛
《色戒》在很多人的心里留下了強烈的記憶,這強烈的記憶恐怕不是兩個敵對陣營的你死我活,而是一男一女之間的較量與纏綿,是梁朝偉的易先生和湯唯的王佳芝之間色與戒的陰晴圓缺。
或許是導演李安過于細膩地表現了舊上海男人與女人對手戲的細節,以至于許多人看懂了整部電影,卻對某一些重要情節忽略而不敢追究:易先生是在什么時候看明白了眼前的麥太太是一個冒牌?沒有多少人可以很自信地回答,因為撇開易先生的政治身份,他就是一個上海灘有錢的男人,會吃會玩有風度的男人,如果按照老克勒的社會邏輯,那么他就是第一代的老克勒,正是他的這一個生活身份,讓他在第一次與王佳芝見面的時候,就知道了麥太太有詐。兩人對坐,王佳芝一身旗袍恰到好處地體現了自己的線條,微翹著蘭花指,很是溫婉地放下手中的紅酒杯,一個上海女人的適宜不經意而又很標致地流露出來,絲毫看不出任何的破綻。易先生像是色迷迷凝視對方,余光瞟去,紅酒杯沿留下了一抹口紅印——一個被稱作太太的上海女人一定會在喝酒喝茶和咖啡前擦盡了嘴唇上的口紅,而不會讓口紅沾在杯沿上。這一個破綻可以在地主老財面前輕易蒙混過關,但是逃不了易先生那一雙老上海男人的眼睛:你是王佳芝,而不是麥太太。
上海男人是講究細節的,大約也是被上海女人作出來的,一個講究細節的男人,或者說是仔細、講衛生的男人,是得到女人喜歡的基本條件。有許多上海男人,不管是知識階層還是非知識階層,會有一個共同的生活習慣,鑰匙包里面的六七把鑰匙是有順序的,從樓下到樓上,從第一道門到最后一道門……哪怕是漆黑一團的時候,手里捏著第幾把鑰匙,開哪一扇門,一點不會搞錯。也就是自己已經對細節爐火純青,反過來,上海男人在直面一個女人的時候,也對女人有細節的要求,而且是更細的細節要求,尤其希望自己面前的這一個女人很仔細,很講衛生。
與其說這就是上海男人的生活細節,還不如說這是一個城市的傳統,即便今天的年輕男人已經不復存在傳統男人的慢條斯理,或許很粗心很漫不經心,骨子里的對細節的講究,仍舊是不容置疑。在某次白領相親會上,32歲的某男也來參加了,某男是土生土長的上海人,也就有了專屬于上海男人的擇偶條件:她可以沒有錢,但是必須愛干凈。
這就是為什么上海女人可能找一個非上海籍的男人,而上海男人很少找一個非上海籍的女人。上海女人和非上海籍男人結婚,那么這一個非上海籍男人以后就是上海男人,因為他被上海女人同化了;上海男人和非上海籍女人結婚,那么這一個非上海籍女人以后就還是非上海籍女人,因為男人對女人的同化能力不如女人對男人的同化;非上海籍男人和非上海籍女人結婚,那么這一男一女就是新上海人,當上海人前面加一個“新”的時候,就是和“舊”上海人做了一個區別,就好像一幢新樓,要等到像老房子一般墻外爬滿“壁虎”,是要一點年頭的。
當一個溫婉的女人以自己的細心和清潔來打造自己的家、自己的男人的時候,這是順時針的男女關系模式。男人就是應該比女人做得差一點的,就是應該被女人嘮叨幾句的,就如同男人的力氣就應該比女人大一點一樣。《激情燃燒的歲月》中小資的呂麗萍改造了土八路的孫海英一輩子,雖然改造得心潮起伏,還是順時針一般地順了過來,至少為了夜里可以獲得和老婆做愛,男人會去自覺地刷牙、洗腳。如果一個女人沒有自己的男人細心,沒有自己的男人愛衛生,那就是逆時針的男女關系模式。當一個男人習慣于每晚漱洗,而女人大大咧咧不以為然的時候,再美艷的女人也會在男人心里打了很大的折扣。
更何況,上海男人是被稱之為有潔癖的;當一個城市的男人的全體,而不是某一部分被稱之為潔癖的時候,可以想見這一個城市的男人整體的衛生水平。講究衛生是從個人開始的,但是講究衛生必須是在互動的狀態下才會有講究衛生的快感和滿足,尤其是在一男一女的兩性關系中,對衛生講究的對等,也就是男女關系的平等。
有一位男士事業極其成功,和娛樂圈的一個美女談戀愛了。娛樂圈的美女當然也是很有生活品位的,但是比起那位男士來,有著只能意會無法言傳的習慣瑕疵;美女曾經對記者說,他可細心啦,我在衛生間洗完頭,有頭發掉在了衛生間的地上,我沒怎么發現,他倒是看得很清楚,會蹲下去把頭發一根根地拾起來。美女說的時候是笑呵呵的,沒過多久,美女已經欲哭無淚,卻還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對不起男人。事實上,男人對女人的不能接受,還遠遠比女人想象得更加糟糕,只是男人為了顧全女人的面子而不能詳說,因為那已經是床笫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