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QQ好友中,有兩個用昵稱眉目傳情的人,一個叫七哥,一個叫蘭姐,在兩個昵稱后面是同一臺電腦,因為他們是我爸媽。七哥和蘭姐的存在,讓我的QQ有了完全不同的意義。有一個風騷頭像的蘭姐總是在上面給我發各種肉麻圖案,飛吻的、直接貼屏幕吻的,還有很多顆閃閃的紅心。更嚴重的問題是,自從有了他們,我再也不能收放自如地和男性Q友打情罵俏,否則效果近似中學時在他們的灼灼眼神之下,與前來請教功課的男同學座談。
盡管蘭姐七哥一直偷看我博客的事實讓我極度缺乏安全感,我還是鼓勵他們費力追趕這個早已追不上的時代。我給七哥買有手寫筆的手機,以便早忘記拼音的他可以順利發短信。蘭姐更早地部分掌握了這門技術,因為她的手機一打開短信就有常用字可以選,她每次發短信都是不停翻頁以勉強組織語言。收到她的大約有10個字的短信后我每次都很激動地馬上回復,但等到下一條來的時候,我已經徹底忘了這茬兒。
大概20年前我家就有了單放機,是七哥去海口出差用巨款買回來的。那時七哥和蘭姐毫不費勁地掌握了它的使用技術(主要就是開倉和播放兩大功能),然后趁我睡覺時看了不少有接吻鏡頭的電影,比如《亂世佳人》。但幾年過去,等到我開始用電腦光驅看《情書》和《美麗人生》,這門技術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的掌控范圍。
他們把我在電腦上進行的一切活動都視為天大的正事,不管我是在寫小說、掃雷還是看情色電影。這種感覺就像小時候七哥燈下作出寫詩狀,我和蘭姐壓低聲音說每一句話,喘口氣都怕吹散了他神秘的意象一般。現在我們的世界總算勉強同步更新。七哥在網上追看《蝸居》,然后和我在電話里認真討論宋思明與海藻間是否有愛情。蘭姐每天在網上樂此不疲地“偷菜”,雖然現實世界中她總是一大早就趕去菜市場以便買到最新鮮的小蔥。蘭姐的手機鈴聲是某一年春節我給她下載的,張韶涵那首《隱形的翅膀》。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他們會需要我給他們裝備隱形的翅膀,帶他們去看外面的世界。
王小青//摘自《南方人物周刊》201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