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聽到某女子打電話:“老公!你再不回來,人家可就要找一個男小姐陪陪嘍!”
女子的撒嬌無可厚非,“男小姐”一詞卻讓我頗感新奇,難道又產生了一個我所不知道的新詞?到“百度”網頁上一搜,還真的有用例:
日薪1000你愿意去做男小姐嗎?
今日偶然認識一哥們,他問我是否有女朋友,我回答沒有,他就問我去做男公關去不,就是男小姐……
洪峰《恍若情人》:處罰“男小姐”首現空白。
某些女人所需要的“男小姐”,顯然是指男性性服務者,前兩條引例及女子的電話可以說明。最后一則用例的“男小姐”指什么,須看其語言環境,因為它被小說作者打上了引號,表明是有特殊意義的,這里姑且不論。我們關心的是“男小姐”的前途,它會不會被廣泛地應用呢?這里不妨做一點語言預測。
任何新詞語的產生都源于社會交際的需要。漢語里對男性性服務者的稱呼已有“鴨”“鴨子”“男妓”“公關先生”等,但這些詞或粗鄙或暖昧,色情味重,不太適合日常生活普通的表達,更不適合于女子的撒嬌發嗲。“男小姐”剛好填補了這一空白,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有效地服務于交際。從詞語結構上看。“男小姐”類同“男妓”。“妓”字從“女”,本指女性,《現代漢語詞典》:“妓,妓女”,意義泛化以后與“男”組合。轉指男性。“小姐”在“性服務者”的義項上也本指女性,同樣亦可意義泛化而與“男”組合,成為“男小姐”,合乎漢語詞語的演變規律。結構合法且擁有一定交際值,這是“男小姐”可以產生的原因,可是它能像“小姐”一樣流行嗎?短期內恐怕不行。這與我們的文化傳統有關,妓女雖然隨著共和國的成立幾近絕跡,可女子的淪落風塵在歷史上實非鮮見,改革開放以后死灰復燃似乎又有興起之勢。但是,男人淪落風塵者在歷史上本屬罕見,今日,作為社會的陰暗面,其不被容忍性與隱蔽性仍大大高于相應的女性,市場也小,因而“男小姐”絕少有機會介人普通人的生活。
“小姐”之與“男小姐”,有點兒類似“公子”之與“女公子”。“小姐”本指女性。“男小姐”成了男性,“公子”多指男性,“女公子”則成了女性。然而,“小姐”的性別是單一的,“公子”本來可以兼指女性:
凡公女嫁于敵國:姊妹,則上卿送之,以禮于先君;公子,則下卿送之。于大國,雖公子,亦上卿送之。于天子,則諸卿皆行,公不自送,于小國,則上大夫送之。(《左傳》桓公三年)
孝公幼,顏淫九公子于宮中,因以納賊,則未知其為魯公子與,邾婁公子與?(《公羊傳》昭公三十一年)
一等爵位的“公”使“公子”出身顯赫。即使在其意義由諸侯的子女泛化通指貴族子弟以后,“公子”一詞依舊給人身份高貴之感。相應地,“女公子”也帶有一種華貴高雅的味兒,這就不是低俗的“男小姐”所可以比擬的了。所以,“女公子”至今仍被敬為上賓,走進各種典雅的場合:
二十年代初,《小說月報》主編鄭振鐸在上海結婚,新娘為商務印書館元老高夢旦之女公子高君箴。(本例及以下引例均來自北京大學漢語語言學研究中心語料庫)
雖與左大臣不睦,卻十分看重這位藏人少將,竟將自己疼愛的第四位女公子嫁給了他。
在下看女公子這樣風度,卻同我們敞營的四位女將軍正相伯仲。
而我們的“男小姐”,只有飽受委屈、默默地享受他的“冷遇”了。
由此觀之,以人生之寶貴,青春之鮮亮,如何謀生和做人,能夠不謹慎嗎?
(作者:北京市北京師范大學文學院博士研究生,郵編100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