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號菜攤

5號菜攤位置好，是工商所的老劉弄的，5號菜攤的女人沒做過生意，不曉得吆喝，別人向她問價時，她就說和別人的一樣，只是我的不還價。說話也沒點兒表情。

女人的菜攤賺不到錢，女人的心情就糟糕。心情糟糕的女人總是來去匆忙，好像家里有什么事情纏著她。

不幾天女人的女兒來頂替了她，和女人不一樣，小孩子一張甜嘴阿姨大媽地叫，隔壁菜攤的幾個女人就很喜歡。小女孩的吆喝聲甜而清脆，生意也就招來了不少。女人來菜攤時見女兒賣菜賣得好，陰沉的臉上掠過一絲笑容，女人在攤子上坐會兒就走。

隔壁賣菜的幾個女人沒事的時候就從女人孩子的嘴里剜出了一些女人家里的情況，女人的男人在外打工時出了事故，癱在床上已經一年多了，家里一貧如洗，男人每天都要花十幾元的藥錢，女兒讀初三讀不下去了就只好回家。女兒要把菜攤經營好多掙錢給父親看病。

女人們聽了女人女兒的講述，都為這女孩兒感到惋惜。女孩兒卻說，沒什么，我爸的病好了我再去讀書，困難是暫時的。現在，我就要給我媽樹立信心，不能讓她看不到希望，不能讓她整天泡在愁苦里。

女人有懂事的女兒，女人再來菜攤的時候也就與周圍的人打招呼了。女人笑起來的臉和她女兒一樣。女人只是為難，女兒沒讀書了還不能告訴她的男人，男人的希望都在女兒的身上哩。

女兒把女人快要熄火的攤子救活了，可是有一天女兒被一個中年男人扯走了。女人只好又來經營她的攤子，或許是沾了女兒的靈氣吧，女人的攤子生意很好了，比她女兒守攤時還要好得多。女人進貨比先前翻了幾番，比周圍攤子上的任何人都進得多，菜場里沒有哪個的生意趕得上她的。女人的人緣一下子就好起來了。

一個大個子騎著摩托車左彎右拐地來到菜場被一個攤主攔住了。大個子男人問，你是不是5號攤?不是!不是你攔我干什么?女人聽了就說，大哥，哪個的菜都是一樣哩!大個子說，不一樣，我就買5號攤上的。我是沖5號菜攤來的。女人激動了，我就是!大個子停了摩托車左瞅右瞧的，我怎么沒有看見攤號呢?女人撩起一捆芹菜，大個子就看見了那個“5”字。大個子買了很多菜，他說，我以后都到你這里買菜。女人問，大哥，為啥?大個子嘿嘿笑，你的服務態度好，千金難買好心情哩!

女人的菜攤遭到了很多人的妒忌，可是你嫉妒也沒有用啊!那些人就是舍近求遠，就是問都問到5號菜攤。女人菜攤的回頭客也最多，那些回頭客又帶來了新的顧客，就像一串串葡萄扯都扯不完，女人和他們熟識了，工商所的老劉，大個子，伍嬸，張姐……

那天從菜攤拽走女兒的是女兒的班主任，女人本打算找他扯皮的，這些天太忙了女人抽不出時間，可是那班主任居然給女人來了通知，要她去參加家長會。家長會她以前也參加過兩次，今天她沒時間，菜還有一點兒沒賣完。好在男人能拄著拐杖下地了，男人還幫她燒火了，女人回到家就可吃到噴香的飯菜。

回家吃了再趕到菜攤，隔壁的張嫂幫她把菜賣完了。女人長吁了一口氣，坐在凳子上打毛線，打毛線的針幾次戳疼了她的指頭，忽然想到了女兒的家長會，去不去呢?女人猶豫了好大一會兒還是決定去。

女人騎上自行車朝學校奔去，家長會是在學校的水杉林里召開的。女人停了車子走過去，站在臺上講話的是自己的女兒，女人怕別人看見她遲了，低著頭悄悄地坐在了最后一排的凳子上。女兒的講話從廣播里傳入她的耳朵:

……是愛心接力使我回到了學校，是愛心接力給了我無窮的力量，是愛心接力拯救了我破敗不堪的家，5號菜攤就是愛心接力的見證……我感謝我的班主任，感謝我的同學，感謝在座的叔叔阿姨伯伯嬸子們……

女人抬起頭拿眼掃著會場，她看到了一張張微笑的面容，所有的面孔她都熟悉。女人突然跑到會場前面，站在女兒身邊，她和女兒向會場所有的人深深地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