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向我報告,垃圾場出了點情況。
我擔心的事終于發生了。
這事該咋辦呢?我心里忐忑不安起來。
煩人的事還有,一大早接了個電話,有人請我喝喜酒。喝喜酒本是開心的事,可偏偏是一個我不認識的群眾發來的邀請。
我是一鎮之長,不能隨便應允別人的要求。對我來說,朋友的喜酒可以去喝,同事的喜酒可以去喝,甚至領導的喜酒也可以去喝?,F在去一個陌生人家里喝喜酒,外人會怎么想呢?我可不是酒徒。
上任以來我從沒去過群眾家喝過酒,我也勸告下屬,酒不是隨隨便便可以喝的。
更煩人的事還在后面,邀請我喝喜酒的群眾就住在垃圾場附近的小漁村里。事情顯然有點復雜,垃圾場最近時常散發難聞的氣味,群眾有怨言。會不會是一場鴻門宴呢?
晌午的時候,我又接到了那位群眾的電話,他懇求我能參加他兒子的婚禮。群眾說:我的光臨將讓他顏面有光,全家人都感激我。我為難了,一邊是群眾的盛情邀請,一邊是垃圾場的事情。
該咋辦呢?
我派人去作了偵察,回來的人告訴我,那戶人家的獨子娶了個漂亮的老婆。看來是真事。
我找同事談了自己的苦衷,大伙都笑了。我瞪了瞪眼說:這事沒那么輕松。有人說不能去,這口子一開,以后天天有群眾前來請喝喜酒。有人說可以去,老百姓的喜事參加一下未嘗不可。也有人說:這一去垃圾場會成為酒桌上的談資,或許大伙得去救駕。我按了按太陽穴,說:再定吧。
下午,我在辦公室里依然想著垃圾場的事,把喝喜酒的事拋在了腦后。后來,有個姓孔的漁老大來我辦公室坐。他是來鎮里辦證的,順便來看我。我知道他也住在垃圾場那邊的小漁村里,他的闖入讓我突然間想起了什么。我問:今天沒風浪怎么回來了?孔老大說:來喝喜酒。我又問:多少漁船回港了?他說:全村九艘船全回來了,村民家有喜事我們得趕回來,這是村里的規矩。我抿嘴一笑:說:把漁老大們都叫來我辦公室吧??桌洗笠荒橌@異地看著我。沒什么,晚上我要和漁老大們一起去喝喜酒。我邊說邊穩穩地點燃一根煙。
孔老大一個個地開始通知,可是,所有的漁老大都說有事來不了。我奇怪地說:漁老大們怎么一個個變成大姑娘上轎了呢?孔老大不好意思地說:咱們是下等人,若不是今天來辦證,我也不敢來。我有點生氣了:你們是鎮里的財富創造者,是有貢獻的??桌洗蟊晃艺f的一驚一乍的。
漁老大們最后還是被請過來了,滿滿地坐滿一屋。
為什么不愿來?我先聲奪人。
一開始,大家不吭聲地聽我說。后來終于有人站出來說:都說我們漁民是垃圾,是干苦力的垃圾。我一拍桌子吼道:誰說你們是垃圾?你們是大海里的珍珠!我接著又說:今晚我就要和你們一起去村里喝喜酒。我都這么爽,你們爽嗎?
大伙被我說得騷動起來。鎮長,我們聽你的,有啥事吩咐吧??桌洗笳酒鹫f。沒事,就想和大家一起共進今天的喜宴。我笑著說。
我去赴宴的路上,辦公室主任打來電話。主任說:鎮長,那些漁老大很難弄的。我對著手機話筒批評道:別胡說八道,他們現在我的車上。
幾天后,信訪局的領導來督查垃圾場的事。我說應該沒問題了吧。
領導驚奇地看著我,問:這可是敏感的事情,不能含糊其辭。
我說:我腦子很清醒。
領導又問:解決了?怎么解決的?
我說:喝了一回喜酒,應該沒問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