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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 白

2010-01-01 00:00:00劉強
美文 2010年6期

“本紀”原本是帝王的傳記,出自《史記》。當然項羽未稱帝,亦為本紀,太史公給之“本紀”,也是對其一生功勛的肯定與褒揚。

本欄目冠以“年華本紀”之名,無意與帝王爭鋒。在一個平民話語異常活躍、自由的時代,每個人又何嘗不是自己的“王者”呢?那么說出你動人心弦的故事吧,無論你是否是在校的大、中學生,只要你對生活保持著熱度和激情,以“我”字為重點,寫出獨特的個人經歷、成長感悟;展示自己內心的掙扎、彷徨和疼痛;紀念自己的奮斗、成功和喜悅;亦可表達對青春的思索、對人生的叩問。用你生動張揚的筆為你的青春立傳!

欄目責編:龐潔

投稿郵箱:pangjie0932@163.com(請勿用附件)

如果在2008年冬天的那個早上,我沒有按醫生的意愿如期醒來的話,她們說會給我轉院搶救,即使在不抱什么希望的情況下也要試試運氣。但是上天給我的運氣很好,心臟偷停了一會就在強心針的作用下緩緩啟動,重新喚起生機。

仿佛是在一個迷幻的世界里周游了一遭,在一個色彩斑斕輪廓模糊的冥想空間里走回來,在生和死的臨界中,不能想象的卡通片一樣的夸大的影像在腦海中一一閃過。所有的記憶都成了剪紙畫般的表演,抑或水彩畫被水浸過混沌不開,就像寇克斯的老歌《永不止步》,說不清的缺乏安全感的想象。朦朧中感受到了陽光路過眼瞼,暖暖地在眼皮外的毛細血管留下熱量,顯出血紅色。這些血紅細胞幾個小時前還曾經是我最大的負擔,使得我最重要的生命指數暫停了十幾分鐘,讓所有人緊張了一夜。現在,重癥觀察室里一片安靜,除了一個吸管不停嘬杯底的聲音。

我慢慢睜開眼睛。

如果那天上午我睜開眼睛后沒有看到那個嘴里嘬著吸管頑皮地喝著可樂的姑娘,如果她不是瞪著一雙明亮得很難形容的眼睛,粉紅色的腮紅,有點非主流的青澀。如果她沒穿著一身藍白相間的病患服,也許我不會太注意她,而我環顧四周,所有人都已經疲憊得睡在病床邊,側枕著胳膊。我看了看那姑娘,又看了看病床邊睡著了的母親,轉過頭問她:我得了什么病?

她看了看我,又吸了吸可樂,咽下了嘴里的這一口,回答道:嗯,你是心臟間歇性偷停。死不了,放心吧。

聽她說這話之前我心里已經很沒底了,長這么大也沒被人七手八腳抬醫院來,三十六路管子身上劃個口子就插的。聽完她的話就覺得自己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我沒有回應她的話,只是笑了笑,一會她好像是對自己說了一句話:能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多幸福的事。

我聽她說了這話,反問道:你是什么病?

她苦笑道:大夫怕我知道了心理壓力大,到現在還跟我說是腎挫傷,讓護士天天拎著腎挫傷三七膠囊的藥瓶,吃了兩天,發現這膠囊怎么沒膠囊,全是藥片,才知道自己吃的跟臨床的老爺子一樣的止疼藥。

我看了看四周,整個觀察室就兩張病床。

她見我沒理解,忙解釋說:原來你這張床的,前天剛去世。他們家兒女來了三十多人,擠病房里連哭帶鬧,鬧得我好幾天都沒能睡著。這下好了,都是年輕人,悶了說說話。大夫說了,你至少要觀察一個月,我這情況估計也挺不到那時候了,不過你放心,我們家人少,吵不著你。

我手捂心臟,心跳和脈搏就在手心。

這是什么鬼地方!

第二天一早,母親從家里帶來了雞湯,湯勺送服到嘴邊,一邊埋怨我不注意身體,一邊偷偷擦去眼淚。那姑娘側躺在病床上,看著我像嬰兒一樣被母親伺候,笑著,沒出聲。這三天來我被醫生告知任何活動都不能離開現在我躺著的這張床,于是我只好側起身子用膝蓋支起被子,拎著夜壺小解,每到蓄洪臨界點,發出暖壺即將灌滿的聲音,這丫頭的微笑就變成大笑然后是傻笑,最后就成了狂笑。

我無語。

這是個鬼靈精怪的姑娘,我第一次認真審視一個離我只有一張床距離的姑娘。她的床頭堆滿了零食、CD、可樂。好吧,我承認,我在關注她的時候總是看一眼本人再轉移目光看看她周邊的事物,看夠了再回來看看她。這樣做一來是防止她突然盯著我產生尷尬,二來,還是為了防止尷尬。

說她很漂亮一定有人會說我很庸俗,剛死過一次醒過來想的還是這些事。真的很漂亮,實話。有的女孩子適合淡妝,有的女孩子適合濃妝。適合淡妝的姑娘感覺上是優化資源配置,臉上僅僅是一兩個器官不協調,稍微處理一下,就像村頭的田埂上修了一處桃花庵,無花無酒鋤作田,一切湊合。適合濃妝的則是一臉的平淡,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臉的雀斑肆意縱橫,沒有辦法,毀了重鋪。這姑娘不一樣,什么叫濃妝淡抹總相宜?長得跟王菲那樣,臉上隨便一抹就是超然的麗質清新。這姑娘大清早病床上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洗漱完畢對著鏡子化妝,腮紅打完,對我說:這是曬傷妝。

曬傷妝在她臉上很明顯。

沒有血色的臉。

大夫說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危險了,母親也不再天天圍著我轉,事假到期,上班工作去了。偌大的病房里只有我和她。認識她之前,我覺得自己很開朗,甚至有些話癆,現在看來我簡直就是自閉。

第一周過去,我已經得到大夫允許,可以下床去上廁所了。她還是那樣,盤腿坐床頭吃著朱古力起司,一嘴的奶油糊。她爸在國外,而且聽她說不是蘇丹就是肯尼亞,正好趕上當地選舉動亂,一下子扎實困在當地了,好在有中國維和的駐軍,安全不成問題。母親去世了,難產,傻丫頭當著我的面一臉無辜地說:我對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我媽在旁邊聽了,中午帶我在醫院花園里散步的時候對我說:“我要是她媽都后悔生她。”

她媽也后悔了,沒機會說。

我的病情已經穩定了,每天除了打點滴就是吃點維護的藥,畢竟我不是心臟病,只是一次不怎么嚴重的偷停,大夫說了,幾乎是每個人一輩子都得偷停那么一兩次,只不過有的人停下來就再沒打著火。

我靜靜地躺在病床上,十幾年來第一次這么空閑地躺在床上,最可愛的地方是和你對床的病友是一個如花似玉的適齡未婚單身女青年,人生真如白駒過隙,機會稍縱即逝。差點忘了,名字得交代一下,這個可愛的姑娘叫林白,哈爾濱人,高,而且清瘦。白,那是真白,真的很白。護士每天來給林白打針的時候我就在旁邊說:“別天天打點滴,哪天給她也來個皮下注射多好,病房一景。”

護士扭頭看看我,回答道:“別著急,馬上就給你打。”

每次都是,我用被子蓋住身體躲著林白的視線,護士盯著針頭,擠出空氣,對準屁股,一蹴而就,伴隨我口中發出的痛苦呻吟,瞬間拔出,大功告成。

這時候林白就躺在自己床上,盯著我笑,她特愿意看我尷尬的表情。我爸媽都忙,她爸在國外,這醫院里一天到晚,就我們倆搭伴天天住院部串聯到急診部,急診部串到藥科,巴掌大的地方我們走了個通透。醫院現在已經沒有火葬業務,可是爐子還在,林白帶我溜進去,打開爐子的門扇,回頭對我說:“看到了嗎?”

我問:“什么?”

林白說:“什么?這是火葬死人的地方,咱們將來都得從這走。”

我腿軟了。

林白回頭看看我,表情很夸張,她覺得一個男人不應該對這個東西很害怕。她若有所思,想了半天,說道:“說好聽點,這不就是天堂之門嘛,有什么可怕的。將來有一天我死了,你就在這給我燒東西就行,保準速遞。”

我問:“那我給你燒什么?”

林白很認真地想想,說:“別燒紙錢,那東西沒用,太形式主義了,你就給我疊一大奔,燒給我就行。”

這丫頭越發不靠譜了。

跟這丫頭相處有半個月了,當然,多半時間是兩個人躺在病床上胡侃。要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那真有道理。天天的雞湯、枸杞吃多了,雄性荷爾蒙分泌,眼看著眼前的姑娘越瞧越上心。我媽來看我的時候我就拉她到一邊,低聲說:“您看這姑娘怎么樣,配您兒子不委屈她吧。”

我媽樂了,搖搖頭說:多好的姑娘。

我說:“媽您學壞了。”

我覺得我就這么躺在床上四目相對的追姑娘有點傻,我又不是戰斗英雄,躺床上幾個年輕護士都樂得接近。現在護士都麻木了,開始給我皮下注射還有點靦腆的剛來實習的那幾位見到我都說學醫的看病人的屁股和臉一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和她對面,她在那正侃著呢,我聽了半天一句也沒聽進去,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說:“咱倆談戀愛吧。”

笑容突然中止了。

林白把筷子放下,眼神里有種懷疑,表情僵硬。

同意還是不同意總得有個痛快話吧!

“你開玩笑呢吧?”

“沒開玩笑,這不正好嗎,孤男寡女,郎才女貌,你要是覺得我這么干讓你沒什么成就感,那我就追你個一年半載的,只要前途光明,道路曲折我也認。您別讓我追個十年八年的,相思病也算是落下了,結果雞飛蛋打。我也算是適齡青年,時間如流水,光陰不等人啊同志!”

林白笑了,搖搖頭。

“不同意?”

林白不說話,起身走了。

我很失落。畢竟追姑娘是個技術活。工廠里遇到什么技術難題領導最先考慮的是把幾個技術骨干叫來給大家開個會探討一下解決方案。哥哥我就是我那幫朋友圈子里專門給別人提供技術參考的。今天栽了。

再回病房,林白已經躺在那了,看著雜志,也不瞧我,就在那偷笑。

我一手捂著心,嘴里唱道:“愛大了吧受傷了吧,就當是昨夜的一場夢吧。愛大了吧受傷了吧,就讓我痛快地哭一場吧。”

林白還在那笑,得意的笑。

那天晚上,我們沒有像往常一樣胡侃到十點,非得讓護士闖進來關燈讓我們休息才睡。九點多就各自躺下,我在這邊睜著眼睛想她,她也在那輾轉反側,難以入睡。一會,她突然起身,一把把我身上的被子掀開,笑道:“裝什么裝,睡不著就直說。”

我當然很生氣,你不答應就不答應,你還吃定我了啊。大家都是二十多歲的人了,我又不會纏上你。大不了有緣無分,病好了各奔東西,我又沒得罪你。

林白說:“你帶我去泡酒吧吧,我好久都沒出去玩了。”

我本來想說我和周公有個約會,今天實在不方便云云把這丫頭打發回去,結果看她的表情我決定投降。夜里沈陽的大街上車馬稀少,春節將近,大紅燈籠已經掛在路燈上,一路的紅色。林白第一次表現出她對一件事情的急切渴望,她和我的口味一樣,畢竟我們都過了十幾歲穿著乞丐服,滿世界招搖,嘻哈一下表現另類的年齡了。藍調爵士樂、寇克斯、大門樂隊,哪怕淪落到林肯公園也是可以接受的。這樣的酒吧安靜和諧,幾個領事館周圍的酒吧是外交官和外聘教授很喜歡的地方。

音樂是酒吧的生命。

林白把我拉到了一處三好街的酒吧,這里聚集著藏族歌手。天籟之音,這個名字的確很特別。牛角杯里的青稞酒,酥油供在圣臺上,服務生的牛仔帽,歌手的幾聲輕吟時而婉轉時而高揚。找個角落坐定,才發現自己已經置身其中,林白在我旁邊。

林白還穿著她的病患服,長頭發扎起來放在腦后,幸好,她沒再把她的曬傷妝亮出來。

她真的很漂亮,即使穿著病衣也是那么清新。她說:“我以前總和我男朋友來這里,他特喜歡這里的感覺,尤其是這里的音樂,特別干凈。沒有做作,沒有雕飾,完全的出離思維的那種爆發,氣定丹田的厚重感配合婉轉高亢的旋律,聽了心里也跟著特別干凈。”

我很驚訝,她居然有男朋友。那他人呢?

我真后悔多余把本來是說給自己的自言自語變成了對話,林白一邊笑一邊哭的表情即是半年之后的現在,也讓我恍如昨日,記憶猶新。她無法克制內心的委屈,眼淚傾瀉。她沒有必要在我面前偽裝自己。如果我很早之前就能知道林白的病情,也許我就不會跟她表白了。我一度以為大夫給她開的叫紅豆杉的什么中藥證明她應該沒什么大病,基礎科學的薄弱讓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承受了嚴格的考驗,那是治療白血病的。

我不知道她知道不知道,不過生命科學專業的學生應該能了解這一常識,要不然大夫也不必換了藥瓶騙她。

好吧,場景回到天籟之音酒吧,林白在我的面前痛哭流涕。她說道:“其實我也不在乎他離不離開我,我也知道自己對他沒感覺。可是你看我現在這樣,我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天了,你也不用安慰我,更不用多心,姐姐我還沒想著最后的瘋狂呢。來我沒好好的來,給我媽送走了,走我再不好好地走,我就連我自己都對不起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你能這么想就好,這么想就好。”

林白喝了一口青稞酒,我沒攔著。

她接著說:“可是我也是一女孩子,我就活那么二十多年,眼瞧著剩下的日子倒計時了,你也看見了,這半個月我們家人總共來了幾回?”

我安慰道:“大家都忙,再說你也沒什么大病,有大病那家里人還不天天圍著你,心里別多想。”

林白又喝了一口酒,突然握住我的手,對我說道:“我得先明確告訴你一聲,免得你日后四處宣揚我看上你了,我對你沒感覺。”

也不用這么直接吧,太不人道了。

林白打斷我:“但是,聽我把話說完。我現在要你當我男朋友,真心愛我,呵護我,送我這最后一程。我不想我死的時候,連一個真心愛我的人都沒有。你也知道,女孩子最怕的就是沒人愛,有個人真心愛,死都不害怕。我現在在病床上為什么天天和你聊天,我就覺得什么都不做每天數著數等死那滋味兒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知道嗎?”

我沉默。

我終于理解林白的嘮叨僅僅是為了排解自己等待的痛苦,夜里偶爾的瑟瑟發抖,睡著了之后的嘆息,早上醒來發呆的表情。她用盡全力去隱藏自己,脆瓷般嬌嫩的命運以及隨時都可以哭出來的眼淚。

此時此刻,如果我再用冗長的心理描寫來替換本來應該我親自敘述的故事脈絡的話對讀者很不負責,但是我實在記不得當時我是用什么語言來勸慰林白的了。也許真應該帶上CD機聽聽林肯公園,攬過已經喝醉的林白,時不時搓搓她的手取暖。這些親昵的動作并不是為了表達曖昧,我們都是成年人,當然不會說些熱血沸騰的話就愛上對方死心塌地永不悔改。愛她嗎?我盡力。

愛是一個偉大的詞匯,它本來應該不計前嫌、不計后果的。它是一個在短暫中尋求永恒的美麗感情,我們一直努力尋找,可是一旦光臨到自己頭上,就只能以光明的希望來支撐危機的自私情感。

剩下的一個星期,我和林白一直努力說服自己真正愛上對方。中午去醫院的食堂打飯,少給她打了一個雞蛋,她也會躺在病床上嗲聲說:“你不愛我。”她有時候收到同學的祝福短信,我也在這邊問是男還是女。因病推掉的聚會成了我們彼此信任的理由,電話里撒謊告訴朋友最近很忙,病情還是沒有好轉,她就在旁邊豎起大拇指低聲對我說:“表現不錯。”

好吧,我再次承認,這是一個有關愛情的游戲。愛被我們掛在嘴邊,卻成了這個游戲中唯一缺少的東西,這個游戲唯一崇高的地方是我們彼此的尊重。最后的瘋狂是那些沒有接觸過生死抉擇的人假想出來的最無聊的意淫,生命不會這么低俗。

好景不長,一個星期后,林白轉到了血液科的觀察病房。我辦出院手續的時候,去血液科見林白,她頭上套著粉紅色的頭套,隔著玻璃笑著指著自己的頭,然后雙手合十,學著尼姑模樣。她還是喜歡在自己臉上發揮自己的想象,淡藍色的眼影,粉紅的腮紅。她沒有讓我進病房,而是拿出一張紙,隔著玻璃寫下:“我不想讓你看到現在的我。”

然后她站在那里像孩子一樣表演稚氣的表情。

我笑不出來。

我們倆在玻璃上畫了一個心,然后隔著玻璃兩個人捧腹大笑。我拿出紙筆,寫下:“親愛的,過幾天我來看你。”

她又故意做出不屑的表情,然后笑著目送我離開。

出院后,我接到她的電話,她在電話里哭了,抽泣地說:“我的頭發全掉光了。”

我再次無能地沉默,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頭發掉了可以再長。”

她說:“你當這是種莊稼?”

她問我:“你還愛我嗎?”

我回答:“愛,愛得死去活來。”

她笑道:“騙人。”

我也勉強笑著說:“你覺得呢?”

她說:“是不是出院了,您又活過來了,身邊姑娘又開始圍著轉了。都忘了我長什么樣了吧?”

我很認真地說:“我女朋友叫林白,請問您哪位?”

我想我能記起的我和林白之間輕松的談話到此截止了。三天之后,她進入了昏迷。我帶著從好利來買來的奶油起司坐在醫院的走廊長椅上等著她醒過來的消息。可是,醫院是最不容易產生童話的地方,白雪公主昏迷了半年多光靠王子的一個吻就可以跳起來騎上馬奔向美好生活的故事,是不可能發生在重癥監護病房的。

等了幾個小時,心跳停止,一切結束,朱古力奶油起司掉落在地,大夫推著她離開的時候,我掀起了白布單,真是個臭美的丫頭,曬傷裝一直堅持到急救室,臉上滿足地笑著。

林白的葬禮我沒有去,我實在找不出理由去參加。她遠在非洲的爸爸終于等到了飛機通航才趕回國參加女兒的葬禮,本應該是婚禮的。

今年清明,我和朋友去好利來聚餐,服務生上前推薦正宗的新奧爾良雞翅套餐,甜點里就有那份朱古力奶油起司。看著那份起司我半天都沒張開嘴。的確,有些事情我還沒有做完。好吧,我想我該去看看林白了。

朋友聽了我和林白的故事,笑著說我可愛。幾個人開著車直奔清苑墓園,沿著青石臺階一級一級地找,終于找到了林白的墓碑。一個角落里,小小的墓碑依附在一棵剛剛植上去的柏樹上。朋友看著林白的照片,低吟道:“多好的姑娘。”

照片上的姑娘,腮紅打得和我見到她時一樣夸張,還是那個自信,甚至有些自負的美麗得過頭的喜歡吃奶油起司的說起話來特沖的林白。

墓碑上寫著:他說,他愛我愛得死去活來。

我想,到最后的時候,她應該不再害怕了,因為有人說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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