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賀綠汀的《保家鄉》

最近幾個老同學“擺龍門陣”，回憶起讀小學時曾經唱過的《保家鄉》：

同胞們，細聽我來講。我們的東鄰舍，有一個小東洋。幾十年來練兵馬，東亞逞霸強，一心要把中國亡。咿呀嘿!

九一八，平地起風浪。一夜里領人馬，強占我沈陽。殺的殺，搶的搶，老百-姓遭了殃，東北四省遭淪喪。咿呀嘿!

同胞們，大家一條心。不記仇，不計派，齊心打敵人。中華同胞四萬萬，哪怕他小日本，消滅日軍享太平，咿呀!嘿!

《保家鄉》很有民族特色，其開頭可能是借鑒民歌小調《小放牛》衍化而來，結尾使你聯想到《馬路天使》中周璇所唱《四季歌》。這結尾就是那過門的略加變化的再現。這首歌曲，只用12356，沒有4和7；包括一個八度。四分音符為一拍，每小節4拍，八小節；多次反復。結尾的“咿呀嘿”，余音不絕，引人思索，激發共鳴，頗有一呼百應，同仇敵愾的氣勢。試哼兩句，會立即聯想到《馬路天使》等電影中展示的當時茶坊酒肆流行的小曲。它簡單流暢，好聽好唱，容易記憶，便于傳誦，在抗戰時期的四川乃至全國頗為流行。

這首歌的詞曲作者，據《抗戰音樂史》(陳志昂著，黃河出版社2005年)說，是賀綠汀創作的。從1935年起，賀綠汀先后為《十字街頭》、《馬路天使》和《復活》、《武則天》等二十多部影劇配樂，創作了《搖船歌》、《背纖歌》、《春天里》、《怨別離》等膾炙人口的歌曲。抗戰期間，他參加了上海文化界抗日救亡演劇隊，奔赴各地宣傳抗日。他創作的《游擊隊歌》以及《全面抗戰》、《弟兄們拉起手來》、《保家鄉》等歌曲鼓舞人們抗戰斗志，風靡一時，流傳至今。

據方士新等寫《我們的老師賀綠汀》說，新四軍魯迅藝術工作團1941年8月在蘇北新四軍軍部(江蘇阜寧縣農村)成立。不久，賀綠汀教授就來到了團部教授音樂，傳播抗日愛國歌曲。那時的許多愛國音樂家、作曲家在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感召下，以飽滿的政治熱情，創作出大量抗日愛國歌曲，有力地配合了正面戰場、敵后戰場的軍事斗爭。

各地抗日文化宣傳史料對此都有記載。如上海《盧灣政協》所載《萬籟鳴動畫藝術春秋》一文介紹，1937年上海淪陷，次年，萬氏兄弟三人(籟鳴、古蟾、超塵)取道南京到武漢參加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的抗敵宣傳工作。萬氏兄弟在中國電影制片廠以動畫為武器宣傳抗敵，激發民情，表達中國人民不可欺侮的英勇氣概和最后勝利必屬于中國人民的堅強信念。他們夜以繼日地趕制出《抗戰標語卡通》四集，運用動畫片的樣式，使抗戰標語在銀幕上活動起來。這之中，《抗戰歌輯》七集則將流行較廣的抗戰歌曲和動畫結合起來，其中有冼星海作詞作曲的《馬兒跑》，有劉雪庵根據岳飛原詞譜曲的《滿江紅》，有賀綠汀作詞作曲的《保家鄉》、《募寒衣》、《五月紀念歌》，還有武漢合唱團演唱的《長城謠》、《打回老家去》等。精心繪制的動畫，形象地配合了激動人心的歌聲，在群眾中形成廣泛的影響。

又據介紹，1938年，“國民參政會”組織全國各階層人士分赴全國各地慰問。來青海的北路慰問團中有愛國華僑陳嘉庚先生和作家老舍先生。開歡迎會時，他們講述了外地青年的愛國熱情和行動，并給大家教授以賀綠汀《保家鄉》為首的一批抗日歌曲。(參見《王洛賓與青海抗戰劇團》)

那時，馮玉祥將軍應張伯苓校長之請到南開中學大禮堂作“獻金救國”演講。馮將軍當場唱“山東小調”，其中有這樣幾段歌詞：“叫鄉黨，細聽我來講，我們的東鄰舍，有一個小東洋，四十年來造槍炮，一心想把中國亡。”“同胞們，快聯合起來!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有槍拿槍上火線，組織起來打游擊，要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去!”他唱這些小調時，情緒激動，往往一曲未終，便已淚流滿面。聽眾受此感染，全場大哭。最后，馮玉祥將軍講到國家興亡，匹夫有責，請求大家捐獻錢物，支援抗戰。在場的人們便紛紛解囊捐獻，有一位小姐甚至連手上的寶石戒指也摘下來捐獻出去了。捐獻的現金、金戒指、手表、西裝等錢物加起來，估計在1000萬以上。(參見馮志陽《基督將軍與南開情緣》)

1937年底，朱晃富任中共修水中心縣委宣傳部長。他帶領大家將《中共中央為頒布國共合作宣言》、《抗日救國十大綱領》在朱溪街頭張貼，還到仁義學校與師生交朋友，請他們把這些文件在課堂上宣讀講解。他還把《大刀進行曲》、《有個小東洋》等抗日歌曲傳到學校；同時還請師生們把這些歌詞以大型宋體用綠油漆書寫到朱溪街東西兩頭的墻壁上，并配上一些漫畫。這些漫畫如訴如泣(如有的畫有兇惡的日本鬼子，左手拿著長長的軍刀，右手提著中國人的人頭)，特別引人注目。打從這里經過的人，不管識字不識字，都要駐腳看看，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參見《紅色修水[六]》)

蘇北抗日根據地流傳《打東洋》，歌詞除前面提到的幾段外又增添了以下內容：

七月七，日寇更猖狂，盧溝橋開了火，行為似虎狼，燒殺奸淫又掠搶。老百姓遭了殃，人人見了都心傷，咿呀嘿!

新四軍英勇世無雙，領導咱打游擊保衛咱家鄉，咱們支援新四軍，狠打小東洋，趕走鬼子享安康，咿呀嘿!

“天外來客”博客收集到的《保家鄉——賀綠汀詞曲》較長，與前引三段比較，多出好幾段。這顯然是抗戰時各地宣傳隊結合實際，根據具體需要增加的：

同胞們，大家都知道：這時候不想法，大禍就要臨到；亡了國滅了種，后悔就不行了，還有誰來將仇報?咿呀嘿!

有錢的，出錢把家鄉保!練新兵造槍炮，沒錢就辦不了，要不然敵兵來，燒殺無人道，有了錢也沒處逃，咿呀嘿!

有力的，當兵把家鄉保!腳步快槍法好，前線去打強盜!要不然，敵兵來，拉你去當強盜，白白送了命一條，咿呀嘿!

種田的，多種那麥和稻，糧食足兵馬強，哪怕它逞兇暴!要不然種鴉片，到處把饑荒鬧，種田人就罪不小，咿呀嘿!

西北邊，雨水不順調，原因在同胞們，種樹種得少；勸大家齊種樹，快把那森林造，幫助國家添糧草，咿呀嘿!

最可恨，就是那丑漢奸，賣國家殺同胞，為的是幾塊錢；到頭來捉住了，送他去西天，留個罵名萬古傳。咿呀嘿!

要警告，劣紳與貪官，刮地皮欺百姓就是個準漢奸；一到了敵兵來，也要你吃炸彈，男當炮灰女被奸，咿呀嘿!

奉勸那，軍民要相安!軍擾民，民怕軍，失敗就在眼前：當兵的愛百姓，老百姓真喜歡，幫助軍隊上前線，咿呀嘿!

同胞們，大家一條心!不記仇不分派，齊心去打敵人；中華同胞四萬萬，哪怕它小日本!趕走日本享太平，咿呀嘿!

以賀綠汀先生為代表的愛國音樂家，在六七十年前的那場偉大的全民族抗日救亡運動中，善于將革命的內容與民族傳統音樂形式結合，創造出許許多多滿懷激情的抗戰歌曲，極大地鼓舞了全國人民的斗志，為保證抗日戰爭的最后勝利，做出了卓越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