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通常是我在單位最忙的日子。那天,父親忽然打來電話,問我有沒有空陪他去一趟醫院。我有些不耐煩地說:“一會兒要通知幾個部門開會,手里還有幾個材料急著上報,哪兒有時間陪你呀?”父親有些失望,但他又說:“別耽誤你工作,你忙你的,我自己去看看就行了。”
放下電話,我開始為自己剛才粗暴的拒絕感到不安,我甚至沒有問清父親是哪里不舒服,就打斷他的話。我知道,父親是個剛強的人,頭疼腦熱的小病,他從不上醫院。
我抓過電話,把會議通知先安排下去,然后打父親的手機,問他現在到了哪里。父親顯然已經把我剛才的壞脾氣忘掉,爽朗地說,再過20分鐘,他就到醫院,還一再告訴我,不要來,別耽誤工作。
我急忙抓起衣服出了門,搶在父親之前趕到醫院。天氣越來越冷,醫院門前是一大片熱鬧的水果攤,來來往往的人,絡繹不絕。我焦急地站在臺階上,努力在人群里搜尋著父親的身影。終于,那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我的視線里,只是,他忽然變得那樣矮,原來挺直的脊背,有些彎曲,步履緩慢又沉重,再也不是小時候領我玩耍時那樣矯健。我遠遠地凝望著父親,內心泛起一陣酸楚。忽然,父親腳下一滑,身子一趔趄,我緊張得幾乎叫出聲來。
幸好,他沒有摔倒。我急忙跑上前,一把攙過父親的胳膊,心里默默地想著,什么時候,父親已經悄悄老了?父親毫不在意,嘴里說著“沒事,沒事”。我問他哪里不舒服,怎么不提前說一聲?父親有些驚訝地說:“我上周跟你說了呀,你忘了嗎?”我努力地想,怎么也想不起來。父親緩緩地說:“有一年多了,總是尿痛,夜里起夜的次數很多,休息不好。要不是你媽催我上醫院看看,我還真不想來呢。”
我們到泌尿科掛了專家門診,醫生問:“憋尿了嗎?”父親得意地說:“一早就準備好了。”我驚訝地說:“這你都知道?”父親說,他是打聽好了才來醫院的。我忽然覺得,自己是個不稱職的女兒,關于父母的身體狀況,我竟然一無所知。
做完彩超,醫生說,問題不大,排完尿再看看。父親吃力地下了床,轉身去了衛生間。
看著父親的背影,他和母親的年齡在我的眼前變得真切起來,我暗暗地問自己,他們真是要奔70歲的人?在我心里,父親一直是那么年輕,充滿活力,我一直安然地享受他和母親對我的照顧,從來沒有意識到他們已經老了,更沒有想過,他們已經到了需要我來照顧的年紀。我忽然感到害怕,有一天他們會突然離我而去。
一切檢查完畢,已近中午。出了醫院門口,我對父親說:“中午,我請你吃飯。”父親連忙說:“花那錢干嗎?你媽在家都給我準備好了。你快回單位,我走了。”父親剛走幾步,好像想起什么,轉過身,大聲說:“天冷了,你媽把你女兒的棉褲做好了,要你記著回家拿。”走了幾步,他又回頭補充說:“記著啊,別忘記了。”
當我們一天天更加成熟時。千萬別忘記,我們的爹娘正在變老。
親情計算
楊不離
周末參加朋友聚會,發現少了兩個愛鬧的家伙,問起,有人答日,回家陪父母去了。
一個朋友忽然有感而發,當即迅速地給我們算了一筆“親情賬”:假如我們的父母還能再活30年,而我們一年回老家兩次,那么還能再聚60次;假如再活20年,還能聚40次;只活10年,就只剩下20次了。這還不包括天災、人禍、疾病等“中斷”時間的因素。如此說來,我們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真是屈指可數了……
一群沒心沒肺只顧狂歡的家伙們聽了這筆數字賬,像是全被高人瞬間點了穴,頓時沉默了。
有些事情只要擺上桌面認真地盤點一回,運用簡單的加減乘除,令人不勝驚慌的核心數字便清晰顯現在生活的屏幕上。
我們漸漸長大、漸漸離開父母的視線,并越走越遠。學校、社會、朋友、戀人、異鄉、漂泊……都在一點點拉開我們與父母的距離,一年之中留給父母的時間總是縮了又縮。對誰說忙。都不如對父母說忙那么理直氣壯。于是那原本就有限的親情數據,在我們的賬本上不停遞減,有朝一日為零時,一切便永遠地來不及了。
聚會到了最后,大家一掃平日的瀟灑勁兒,分手時竟然依依惜別了。數字告訴我們,聚一次少一次啊!何況每個人都打算日后擠出時間,常回家看看父母,有條件的更要接父母一起住,絕不讓“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遺憾充斥我們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