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春天,緊連著你華麗的衣裙
修長的腿,涉足一切所有,在舊式建筑
和拱起的墨色花朵的土壤間。是不是你的歡快
踏響了鑲著金邊的樓梯,腳踝顫動
散發(fā)出低于花朵的氣息,但比花朵甜美
是不是你的笑,展開鉆石的六面
展示著深邃,像你在獨居的夜里閃光
將我閑置在另一片幽暗的土壤
是不是挖掘,取出季節(jié)膨脹的根莖
連帶著我憤怒的心,為你變得松軟的心
仿佛雨水掏空的泥土。是不是你的靜謐
取代著圓月的夜,起伏的世界聚集暖意
催開我一束最小的漣漪。是不是一次驚動
一次閃電,橫穿了牛毛紋的筆記本
將太多的碎屑對應你的低泣。是不是泉水
不分晝夜的流淌,融消著周圍的敵對
給你更加輕松的笑肌,面對瘋狂的剎那
是不是掌控,掌控之間,惘然若失
諦聽風聲和玩伴的咳嗽。你的辮子
留下疑問,留下死結。紫羅蘭的光澤
挺出你的耳廓,把美麗分成纖巧的拂擺
細在心痛之間,在我緊緊閉住的鼻翼下面
是不是你的飄搖,讓生活架起龍骨和前桅
給我一塊眺望的甲板和顫抖的天平梁
曙光早于你的微笑,霧靄中,是不是消失
悄悄打開青銅瓶口,播出一句咒語:
讓你龐大的愛永遠受制于心靈的小口徑
而我的嘆息拾波遠去,潮濕到窒息
是不是你的恍惚,驅駛往日的鐵錨
滑過大洋深處的桐油,過去的面孔
摘掉那些言辭,成為你血液里的酸
成為雙指拈起的枯黃顆粒。是不是鹽
在殘損的側面映出你的皺紋,垂下的手
在褐黃的苦點試出你的焦渴,你的緊張
在晶瑩的內心刻下你的夢境,離奇的空白
在碎裂的盟誓里區(qū)別出你的語言
你的動脈節(jié)拍。是不是那強大的收縮
帶動你的愛欲,像魔燈一樣死于觸摸
是不是寬厚的掌紋,在你的睡眠中
記下藏在掛鐘核心的一句話,一小段諾言
一次帶著香皂味的親吻。無數(shù)次轉身
在鏡中跋涉,你的身世染了太多的白
太多的冰冷;你把背影印上最遠的墻壁
是不是大雨剝蝕了百葉窗后的幸福
那一切來得都太快,無法爭辯
如同繩索拉動它的活結,你聞到跟蹤而來的
命運,你的頭顱微微翹起。是不是高傲
喚醒了蘆葦中的暴力,河流翻去
影像最少的那一頁。是不是飛雪的猶疑
和你青絲的浩蕩,讓我看到了終點
是不是一個站牌把我引向你的湎想
是不是一杯水,一次遲遲的吞咽
是不是步履匆促的人群和窗外的時光
你在靠近寒冷,靠近網球消失的速度
你的指尖在電話線上,心覆蓋了整個城市
是不是悄無聲息的笑就是接近你
是不是莫名的疼痛就是接近你
是不是一場昏睡和一場大夢就可以確定
我在你的羅網中,像一粒斑點被瓢蟲喚醒
是不是這樣就是接近,就是渾然一體?
現(xiàn)在,潔凈的白紙承載著詩篇
船只承載著活火山、陸橋與海岸線
承載著曾經不可一世的君王,承載著引頸的羔羊
船只兩頭尖尖,來處和去處極細極細
是不是這樣的弓弩控制著命運的決斷
是不是瞄準儀和硏望孔,透過紅外線
感受到我的沸騰,默數(shù)著我的冰冷
是不是你的眼睛像一滴漸漸凸起的露珠
另一只在迷惘里緊閉,你用急促的呼吸
使大地變成樹葉,你用不可遏制的激情
使我變成裊裊上升的蒸汽。是不是幻境
是不是回轉的時光,沒有國界和制度的花園
沒有等級的植被,闊葉,針葉,蕨蘚
青苔,圓潤的果實,鋸齒邊像簾帷輕輕翻卷
你的腳印留在色彩中,留在喘息里
你的翅膀掛在巖石上,如同此時的心情
是不是安詳,是不是松懈,是不是美
是不是一次永久的感染?你感染著大地的勇氣
你比大地更早地斑駁,用來迎接我的殘損
是不是漫長的書寫都說不盡這一切?
是不是只有沉默才可以抵達,才可以深入
像種子一樣扎下,變成你的血管,你的脈絡
變成你的語氣和習慣,直到你最終丑陋的一部分
是不是沉默也無法透明,讓今天籠罩在雪霧中
僅僅許諾明日的晴朗。這詩篇!
小小的兵蟻和工蟻,為建筑送上嚙咬的花紋
小小的螢火,蟋蟀,制造出的幻滅的聲音!
是不是還有更清凈、更悠長的泉水
能把你的吻變成大海;是不是還有更曼妙的語辭
把你高舉上云端,變成無形的披風和飄帶
是不是還有更多的愛,讓我的貧乏感到慚愧
是不是還有更飄搖的燭火和更飄搖的襯衫
驅動你的光芒?多么絢爛的爆燃!
一天的流逝被上帝記下千年,我和你之間
又流逝了多少個一瞬?是不是空曠
埋葬著一個未知,從我的書桌彼端
直到你的鍵盤處。你的手拂過,像鴻雁落下
你的述說閃爍著翎羽的柔情。那像寶石
你用你的寶石令我更加高貴……親愛的,是不是?
博物館
“一切小心翼翼的禁聲都用不著了。”
我對你說,還有什么比身上的欲望睡得更死?
冬天的博物館敞開大門,氣流里
青銅的奔跑在涌蕩,箭鏃飛向汽車前方
洞穿著六座橋梁架構的城市
而我們就在這唳叫中由四輪驅動
誤以為是風。然后停在終點
被酒肉交加的晚餐抱死。
胡天啊,胡地啊,胡媚啊,鼎鑊!
冬天的犬牙爬滿冷壁,紋飾拱起穹頂
你在回梯上消失,而我還在對你說(喋喋不休)
什么會比這樣的關注更可笑——這樣的
離開膏泥的呼吸,暴露在空氣中
像你一樣熱愛著微笑,卻灰燼斑斑
純白
——致王國偉
“沒有誰知道我內心干凈的白”
四月,在梨花中低語,你像河川
將落英席卷,一直開到秋季
(紅裳翩翩兮,步履逶迤。
雪香溢溢兮,神光迷離。
感美人之無蕊兮,惜碧粉之沾衣!)
……搖鐸少年解下他的詩囊……
……春光里歷歷如數(shù)的明媚……
(更早時候,高臥卷帙如織的枕上
辨識繁體的青梅。溫酒煮菜
隔壁,一匹木馬在量子中恒動。)
而訴說多么艱難,澀澀地走向熟黃
滿山遍野忍受著一簇簇新芽。
你的微笑讓虛空里的果實矮下去……
春天
——祝麻小燕生日快樂!
“一切都在淹沒中,包括時間”
除了燕子,在氣流上眨著眼睛
尾翼剪開藍天,露出星辰的微笑。
而更低的巢穴與家族相框掛在一起
雛燕的絨羽使老人埋下頭。
呢喃,不是嘀哩;安慰,不是突如其來的快樂
青黑色的影子拂過麥田
替我們回憶起曾經揮動的大手。
這個時節(jié),你仰望高空桃花般的紅喙
想起冬天的夜晚,想起石寺,想起雪
想起紅色自行車。你的指尖顫抖著
將斷開的木筷重新拼接
你在拼接中看到道路,看到光射線
你像柳條被季節(jié)修剪。……這是你的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