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梅尼(1935年2月— ),女,著名記者。
湖北孝感人,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1953年6月,她從共青團武漢市委的一名團干部走上了記者之路,擔任中國青年報記者。但是,她既沒有上過大學新聞系,也沒有受過任何新聞專業訓練。憑著滿腔熱情和勤奮努力,從中國情報地方記者到機動記者、記者部副主任、主任。1985年底她參與籌建《中國科技報》,1987年該報改名為《科技日報》,郭梅尼任記者部主任。她是我國首批被評定的高級記者,兼任中國記協理事。曾獲首屆范長江新聞獎、全國“三八”紅旗手和全國優秀新聞工作者稱號,享受國務院“政府津貼”。美國傳記研究會和美國劍橋國際傳記中心將她收入《世界名人錄》,并聘請她為顧問委員會委員。
郭梅尼在實踐中自學、探索,在新聞人物通訊的采訪寫作方面,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她善于站在時代的前列,用一雙時代的慧眼,抓住這個時代最新的、最能代表時代精神的人物去報道。她的通訊在群眾中總能產生較大影響,有的發表后收到幾千、幾萬封讀者來信,有的獲國際獎和全國好新聞獎。
作為一個記者,郭梅尼不斷發現那些能夠創造更大人生價值的人物,發現他們能夠使生命放射出燦爛光輝的奧秘,把他(她)介紹給廣大讀者,從而促進人類更快地進步。這就是她所追求的一個記者的光榮職責和神圣的歷史使命。她的人物通訊注重刻畫人物的靈魂,注重折射時代的精神;因此,不論是寫著名科學家還是寫青年人物的通訊,都常常引起社會的強烈反響和共鳴。她采訪深入,作風平易,尤其擅長發掘人物生動形象的細節,來表現人物的個性,這使她的人物通訊真實可靠,具有感人的力量。
1979年至1980年兩年間,郭梅尼針對當時青年要求成才的思潮,接連采寫了《把五星紅旗插上科學之巔——記數學家楊樂》、《勤奮出天才——記數學家張廣厚》、《張開想象的翅膀——記史豐收創立“快速計算法”》、《一位數學家的戰略眼光——記華裔數學家丘成桐》等8篇介紹科技工作者的人物通訊,為青年人攀登科學高峰,走上成才之路樹立了榜樣。在20世紀80年代初期,郭梅尼又針對廣大青年人生探求方面存在的思想矛盾,采寫了《生命的支柱——張海迪之歌》、《生命的升華——優秀共青團員鐘鏵的故事》等作品,在青年中產生了強烈的反響。在改革潮流中,她采寫了大量代表時代精神的人物,在當時產生了強烈的反響,多篇被選入語文課本。
郭梅尼認為:“記者工作是一項艱苦的勞動,來不得半點虛假。你花了三分功夫采寫,寫出來的稿件在讀者中只能得三分;你花了十分功夫,寫出來的稿件就能得十分;你花了十二分功夫,寫出來的稿件在讀者中就會產生出十二分的反響。”郭梅尼善于和采訪對象溝通,建立深厚的友誼。她的采訪決不是你說我記、我問你答的工作關系。她總是真誠地與采訪對象進行情感的交流。她認為,每個人內心都有一座寶庫,都有一肚子心里話希望向人傾訴。但是,他一定要選擇能過理解他、使他信任的人。一個好記者,就是要盡快地推倒記者與采訪對象之間的那堵墻,使自己的心和采訪對象貼近,掌握打開人物心靈寶庫的金鑰匙。
張海迪是改革開放后第一個全國典型,被冠以“中國的保爾”、“80年代新雷鋒”的稱譽。張海迪最先是1981年12月被當時《山東畫報》社的攝影記者李霞發現,后來新華社山東分社記者宋熙文又最早對張海迪進行了文字報道,形成《癱瘓姑娘玲玲的心像一團火》(玲玲:張海迪的小名),發表在《人民日報》頭版頭條。后來,山東媒體對張海迪進行了后續報道,引起了山東省團委注意,匯報給了團中央,團中央很重視,為此在全國青年中表彰張海迪,表彰會促成了張海迪成為時代偶像。而郭梅尼對張海迪的報道,也被推向了浪尖兒。
1983年3月1日,在張海迪來京的5天后,首都新聞界聽取張海迪事跡報告座談會的第二天,《中國青年報》頭版頭條刊發了記者郭梅尼、徐家良采寫的通訊《生命的支柱——張海迪之歌》。
之前2月,郭梅尼接到上級任務,采訪張海迪。那時的張海迪正準備前往北京接受共青團中央的表彰。郭梅尼未等其動身來京,便先行一步,趕赴山東聊城。2月21日,她見到了張海迪。23日清晨,兩人同坐一輛面包車奔赴濟南,再準備從濟南坐火車進京。上面包車時,張海迪對郭梅尼說:“郭阿姨,您擠著我點。”郭梅尼才知道,原來上了車的張海迪離開了輪椅,手臂沒有支撐點,只能靠別人固定著自己的坐姿。
張海迪剛剛在團中央的萬年青賓館住下,郭梅尼就帶著一名針灸大夫前來看望她。當幫張海迪推輪椅的姑娘替她脫下衣服,郭梅尼形容自己的心“嗖”的一下緊縮了,她看見張海迪的脊椎呈“S”形扭曲在脊背上,脊椎兩側是四次大手術留下的長長刀疤。給張海迪作檢查的醫生用銀針從腳一直往上扎,扎過腹部,扎過心窩,張海迪都沒有感覺,直到扎到胸二椎的部位,張海迪才有了知覺。扎針的醫生不禁長嘆,這是他見過的殘疾病人中最嚴重的一個,她的生存完全是靠精神支撐著。
現今回頭看,張海迪就是那個時代的青春偶像,紅遍全國,影響了幾代人。為什么張海迪能有這樣大的精神影響力,是因為她具有著時代迫切需要解決的困惑和精神風貌。
值得注意的是,盡管此前一年多時間里,山東乃至全國的媒體曾多次采訪報道張海迪,但直到《生命的支柱》,張海迪曾自殺的經歷才被首次披露出來。
“我在采訪張海迪之前,就曾經聽人傳說她自殺過。正式采訪她時,我趕到山東聊城她的家,她出去做報告了,晚上回來很累,沒正式談,我只聽了聽她作報告的四盤錄音帶。整個報告讓我最震撼、最感動的,是她談自己自殺那一段。我想,可是她自己在報告中都公開講了,而且非常感人,為什么過去報道張海迪的文章中從來沒人提到呢?過去,人們認為自殺是不光彩的事,共產黨員自殺,就會被指責為叛黨。作為一個先進人物,怎么能有自殺的經歷呢?!我認為,作為張海迪這樣一個重殘的姑娘,離開了她熟悉的尚樓村,新來到一個城市,一切都是生疏的,想上大學,因為重殘不可能;找工作吧,學畫不行,學音樂也不行,干什么都沒人要,‘那么多好胳膊好腿的人都還沒工作哩,你一個殘疾人還想……’‘冷,徹骨的寒冷。海迪的心凍僵了!為了找工作,她遭冷遇,受歧視;為了找工作,她乞求,她呼吁。她的心在吶喊:人們啊,我雖然失去了雙腿,但我并不比你們低一等……我不是為了飯碗,我要的是工作的權利,是為社會做貢獻的機會啊!這撕心裂肺的痛苦,超過了任何一次大手術……’在這樣的背景下,張海迪服用了大量的安眠藥。”
郭梅尼認為,在現實生活中,人都是有優點也有缺點的。特別是青年人,常常是在不斷克服缺點的過程中成長起來的。我們寫了先進人物的缺點,并不等于這個人物就不先進了,相反,如果處理得好,更能增加他真實可信的程度。像張海迪這樣一個高位截癱的病人,在四處找不到工作,想為人民做點事情都不能辦到的情況下,產生自殺的想法和行為是很自然的,人們不會因此而譴責她。寫了這段只能增加人物真實可信的程度,而不會有損先進人物的形象。同時,寫張海迪戰勝悲觀情緒,認識到自己對社會的責任,堅定了自己的人生信念,這對廣大青年,特別是從“文革”中走過來的,飽經挫折的80年代初的青年,更有針對性。基于這樣的認識,郭梅尼決定要寫這一段經歷。
稿子登出后,讀者反映驗證了郭梅尼的判斷。清華大學有一讀者寫信來說:“我懷著激動的心情讀完了《生命的支柱》。……對我感觸特別深的一點是,像張海迪這樣80年代的雷鋒式的戰士,也曾動搖過,猶豫過,甚至竟走到了生命的邊緣。它使我感到,張海迪同志的事跡可歌可泣,但,她也是人,也是我們中的一員,甚至她還有缺點,還動搖過……”許多讀者也像這位讀者一樣,他們感到張海迪不像以前宣傳的英雄人物那樣高不可攀,她是一個真實的活人,這樣的榜樣才是可學的。
郭梅尼說,她寫過許多優秀人物,他們可歌可泣的事跡首先教育了她,感動了她,激勵她不停息地奮斗。“我常常一邊寫稿,自己感動得一邊流淚,淚水濕透了稿紙……我并沒寫什么‘寫到此處,淚水禁不住流下來’,可是讀者看到這兒流淚了。他們問我:‘老郭,你是不是寫到這兒哭了?’是的,記者的感情,記者的哭聲,記者的淚水,讀者都會感到,聽到,看到的,稿子是記者的心血啊!那些沒有溶進記者感情的稿子,只能算是一篇人物談話的記錄整理,稱不上是記者的作品。只有把人物的事跡溶進記者的血液里,從記者的血管里流出來,那才算得上是這個記者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