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蝌蚪的媽媽走了。
2月5日,新中國動畫事業奠基人特偉,因病在上海去世。
95歲,按照中國人的傳統,那是喜喪。大大小小的媒體,都用程式化的、相對簡潔而又比較崇高的詞匯,表達對一位遠去的大師的敬意。
但對于我來說,特偉確實是一個很陌生的名字。尤其與現在那些充塞于耳目,讓你無處可逃的導演編劇們相比,哪怕我現在不進電影院不看電視。
如果不是特偉去世的消息,我都不知道,至今仍有清晰記憶的《小蝌蚪找媽媽》、《金猴降妖》、《驕傲的將軍》,等等,都是他老人家的孩子。
竟然,他就是小蝌蚪的媽媽。我過去一直不知道。
這多少讓我感到有些羞愧。
我小時候生活的蘇南農村,夏日碧水藍天,遍地蛙鳴。每到青蛙產卵季節,河溝里、稻田里,到處都是一團團黑乎乎的小蝌蚪。我們常常撈著玩,有時淘氣,沒再把小蝌蚪放回水里,雖然大人幾番責罵,但總聽不進去,那個時候,蝌蚪太多了。每一年,我們眼看著一團團粘乎乎的蛙卵變形蝌蚪,然后長腳脫尾,跳上水草鼓鳴。
當看了《小蝌蚪找媽媽》以后,我們便不再亂玩小蝌蚪,玩小蝌蚪便成了更小的孩子的事。看完《小鯉魚跳龍門》后,也不捉小鯉魚了……
同樣,《驕傲的將軍》,通過一個簡單的故事,讓業精于勤荒于嬉的哲思,深深地烙在了一個孩子的腦海。
類似的行為,在成人的世界里,也許很可笑,但這曾是我們那個年歲,共同的生活。
而這樣的表達,對于今天從事與文字相關工作的我來說,也是一個至高的追求。
清麗脫俗,人見人愛。我跟朋友評論《小蝌蚪找媽媽》。
特偉給我做了榜樣。
今天我還偶爾看動畫片,陪女兒看,看喜羊羊與灰太狼,看其他。充斥熒屏的,大多也是這些。我已經記不起來,上次在熒屏上看到類似小蝌蚪這樣的片子,是在何時了。
只是,如今拍攝的國產動畫片,大多數從劇本到動作呈現,刻板,了無生趣,粗制濫造,骨子里透露著一種說不出的焦慮感,還有,欲望。
雖然,創作者可以說,這也是時代的印記啊。但,這是給小孩看的呀。
我想,如今這些國產動畫片,很難重現《小蝌蚪》那樣的純粹,那樣的干凈清爽,既沒有意識形態的歧見,也嗅不到急功近利的銅臭味,有的,只是關乎人性的最樸素的價值,和基本的科普常識,并且,是那么巧妙地糅合。
真的再也不可能獲得當年法國《世界報》對《小蝌蚪找媽媽》那樣的贊美:“中國水墨畫,景色柔和,筆調細致,以及表示憂慮、猶豫和快樂的動作,使這部電影產生了魅力和詩意。”
是的,魅力和詩意,這才是動畫片的核心價值。套用如今主流的說法,魅力是票房保證,而詩意,則能讓觀賞者,心靈靜美。
一個時代真的遠去了。
也許,我也用不著慚愧。數十年之后的今天,我也已經滿頭斑駁的時候,我還能興致勃勃地跟年輕的編輯分享,分享對《小蝌蚪找媽媽》等的美好記憶。還有什么能比這個,更能表達對特偉和他的孩子們(作品)更深的情感和敬意的呢?
我決定,給我正在看動畫片年齡的女兒,買一套小蝌蚪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