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魯齊家族:銀行的威力

佩魯齊Filippo di Amedeo de Peruzzi(?-1303)

職業:銀行家

財富來源:做生意、借貸

資產:船、旅館、有喬托壁畫的禮拜堂

早期銀行業在13和14世紀于意大利誕生以來，在幾個世紀里已經繁衍由銀行、債券、股票、保險、房地產等市場組成的世界金融體系，并隨著全球化不斷擴張演化，對中世紀歐洲的經濟發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而他們是近代資本主義金融業的先驅。

2009年寒冬，從迪拜傳來的一股寒流讓世界再次膽戰心驚，銀行業的風險再次位于危機的浪尖上，讓人們對自去年由雷曼破產、大量銀行倒閉引發的金融危機陰霾再次感到風聲鶴唳。

過去幾百年來，銀行業的威力讓人們杯弓蛇影，乃至在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在2008年底視察倫敦政治學院時候，對一些經濟學家發問說，為什么沒有人能夠預測到金融危機的到來?過去人們以為自豪的金融銀行業，成為風險和不負責任的代名詞，銀行業的經營一再讓人們質疑，而這不得不回到世界最早的銀行起源，以及其本質——讓金錢本身來賺錢增值。

最早的銀行巨鱷

銀行家是世界上最早的金融巨鱷，動作迅猛、出手兇猛而強悍，在當時世界上最為繁榮的城市擁有備受尊敬的地位、富可敵國的資產，掌握了這個國家的經濟命脈。

1272年，意大利的佛羅倫薩就出現一家巴爾迪銀行(Bardi)，1310年佩魯齊銀行(Peruzzi)成立。在13世紀和14世紀的歐洲，意大利銀行家是全歐洲資金最雄厚、勢力最強大的團體。

雖然直到1587年建立的“威尼斯銀行”才被認為是現代意義上的銀行，但佩魯齊和巴爾迪這兩個由富貴家族為經商便利而設立的銀行業遍布了整個西歐，一方面經營商業，另一方面從事兌換業務，在英格蘭等歐洲主要城市都設有分支機構，歐洲的大部分貿易都掌握在他們手上。英國法國的國王、教皇、貴族都是他們的客戶，甚至委托他們代征稅收、籌集軍費。

讓歷史回溯到700年前，銀行業起源于意大利并不只是個巧合。在十三世紀，由于羊毛和紡織業的迅速發展，佛羅倫薩一夜崛起成為當時意大利重要的城市。那時佛羅倫薩的政治權力由各行會控制，1282年建立起共和國，國家的權力轉移到最有權勢的貴族手中。十四世紀早期，佛羅倫薩商貿發達，經商公司遍布整個歐洲西部。

據歷史學家記載，佛羅倫薩有近200家制衣廠和染色廠，大約3萬余人從事貿易等活動，而制衣用的羊毛等都是從西班牙、葡萄牙和英格蘭進口。佛羅倫薩的每一個人，從下層到經商貴族，都參與了財富的生產。而佛羅倫薩的繁榮興旺是巨大的銀行、放貸等交易堆積而成的，隨著制衣業、染色業等制造業蓬勃發展，商品貿易也越來越頻繁地發展，最終促成了中世紀早期銀行的產生與發展，高利貸盛行，因業務兌換交易的需要，信貸業務應運而生。

國際商業銀行的崛起

這些是最早的國際商業銀行，由一些商人為促進長途貿易和跨國交易產生的“超級公司”，將借貸、銷售業務同傳統的商業經營相結合，讓人們了解到貨幣、銀行、利息的威力，懂得了財富不僅僅可以用掠奪、暴力的方式獲取，還可以用錢本身來賺錢。

1338年，佛羅倫薩有80多家商號經營銀行和貨幣兌換業，首屈一指的是巴爾迪家族和佩魯齊家族。佩魯齊家族中最出色的一個是菲利普#8226;阿彌多#8226;佩魯齊，他是佛羅倫薩最早的一批銀行家族。1275年佩魯齊異軍突起，在那不勒斯、巴黎、倫敦等地開設辦事處，在他幾十年的銀行家生涯里，以他為中心，佩魯齊家族從事的商業投機活動遍及整個歐洲，他們還經營羊毛、香料、首飾和絲綢批發，并且擁有輪船、酒店、教堂，能夠在歐洲各地暢通無阻。

歷史學家們為這段珍貴的歷史提供了可供后人研究借鑒的證據，他們發現了佩魯齊家族遺留下來的1335年到1343年的銀行賬簿。這些記錄清晰地顯示，當時叱咤銀行業的佩魯齊家族是由六、七個同姓氏的家族成員組成。他們各自追求不同的事業，累積獨立資本，而整個家族則如一個完善的信息系統，充當搜集各方面訊息的角色。這種獨特的家族經營式結構，讓佩魯齊家族迅速崛起，1330年，佩魯齊家族成為了歐洲第二大銀行，從中東到倫敦，橫跨歐亞大陸建立了15個分支，總資產超過10萬佛羅林幣。

佩魯齊家族在美第奇(Medici)家族崛起之前占據著主要地位。佩魯齊家族的歷史從11世紀中期開始，與整個佛羅倫薩地區的興起交織在一起:佛羅倫薩的對外交易為這個家族帶來了幾十年的繁榮，而這個家族的繁榮又擴大了意大利文藝復興的影響力，他們利用賺來的財富，贊助了佛羅倫薩大教堂等文藝復興藝術品。

仔細分析就可以發現，佩魯齊家族的繁榮與當時紡織業的興盛時密不可分的。整個家族的經營主業是紡織業，這也是帶動佛羅倫薩繁榮的主要經濟力量。在當時各個國家都相對獨立發展本國經濟的時候，佩魯齊家族就探索出了一條對外貿易之路。它們從英國買入高檔羊毛，然后販賣到巴黎、那不勒斯等高檔場所，將絲綢、藥物、香料從東方連接起來。龐大的市場需求，尤其是意大利之外的貿易要求廣泛的信貸網絡，這正好為佩魯齊家族帶來了壟斷的機會。

學者保羅#8226;加拉格爾(Paul Gallagher)研究發現，在14世紀前后的歐洲，重要的大宗商品如糧食、羊毛、制衣、鹽業、鋼鐵等都是由政府專營，因為這些大宗商品能夠影響政局，但政府只是利用自己的政治特權獲得了這個權力，真正從事經營活動的，是當時十分活躍的銀行家們。1325年，佩魯齊銀行擁有那不勒斯王朝的所有財政稅收，他們負責組建和管理國王的軍隊，搜集稅收，任命官員，以及銷售糧食等必需品。此外，佩魯齊家族還是英國、法國國王的債主，并壟斷英國羊毛的銷售。

這些交易者、銀行家們成為了這個城市的領頭羊，這些早期的銀行家既是放款者又是商人。他們放貸的主要對象通常是奢侈豪華卻又財力不足的國王和貴族們，這使得掌握巨大財富的商人們同有政治權力與社會地位的貴族勾結在一起，繼而為自己謀求更大的財富謀求機遇。

佩魯齊家族的銀行業隨著經濟的發展進一步繁衍，自以貨幣和信貸為主的早期銀行業在13和14世紀于意大利誕生以來，在幾個世紀里已經繁衍由銀行、債券、股票、保險、房地產等市場組成的世界金融體系，并隨著全球化不斷擴張演化。這些工商業和高利貸家族的經濟活動，對中世紀歐洲的經濟發展產生了重要的影響，而他們本身也完成了大量的資本原始積累，也是近代資本主義金融業的先驅。

佩魯齊家族之后，比較具有近代意義的銀行則是1587年建立的威尼斯銀行，以及此后的米蘭銀行和阿姆斯特丹銀行等，而隨著古希臘和古羅馬的古典文明向北歐和西歐滲透，以及15世紀到17世紀工業革命的萌芽，整個社會對成熟的金融系統的需要顯得迫在眉睫，社會化的大生產給現代商業銀行一個前所未有的發展契機。1694年，第一家以股份制形式組建的銀行——英格蘭銀行成立，這標志著真正現代資本主義商業銀行的誕生。

需要提及的是，在同一時期的東方，中國也出現了和銀行類似的錢莊(票莊)業務，由個體私營商人扮演主角，在全國范圍內面向社會進行信貸服務。但是礙于當時中國的經濟并不如歐洲活躍，這種起源于民間的活動，一直發展到清末早期才變成了官方的銀行業，直到1908年清政府將戶部銀行改為大清銀行，并在1912年改為中國銀行，交通銀行才真正建立了中國現代意義的銀行業，比歐洲晚了200年。

最早的“金融海嘯”

所謂盛極而衰，佩魯齊銀行的繁華帶來了佛羅倫薩的輝煌，正因為它滲透進入了經濟生活的各個方面，1345年佩魯齊銀行突然倒閉時，才導致整個佛羅倫薩銀行業崩潰，并掀起來歷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破產和全球金融衰退。

時間推進到15世紀，由于近東連綿不斷的戰爭，佛羅倫薩也出現政治動蕩，原來受到政治庇蔭的商人階層這次深深卷入其中，成為了政治體系的犧牲者。有人被以被判罪判刑，財產遭到，戰爭給這個城市帶來巨大的損失。這一切對佛羅倫薩而言，簡直是災難，佩魯齊家族憑借其豐厚的財產和政治聲望，也不免遭受震動。

這一期間，佩魯齊和巴爾迪家族是這個社會最富有的階層，同權力緊緊綁在一起，雖然佛羅倫薩經濟漸漸出現困難，但他們的經營活動遍及歐洲為他們帶來大量財富。災難隨著1339年英法直接爆發戰爭而來，佩魯齊家族賴以生存的海外交易最終被戰火中斷。戰爭雙方難以接受商業往來，法國大量逮捕了佛羅倫薩的商業分支機構代表，而釋放他們要付出大筆贖金。

壓垮這些銀行家們的最終危機，始于英國國王愛德華三世宣布拒絕償還巴爾迪和佩魯齊銀行的貸款，之后這兩個銀行機構立即崩潰，而兩大銀行巨鱷的破產，也帶動了其他一系列銀行機構隨之走向沒落邊緣。這一次震蕩，阻撓了商業的正常發展，地中海貿易日益衰退。

要知道，早期佩魯齊家族銀行的經營活動同英格蘭王室密切相關。1290年它首次在英格蘭出現，并在此后30年里借給英國國王貸款至少72631英鎊。愛德華三世即位之初，對佩魯齊家族銀行也格外恩寵，授予許多特權，當然，作為回報，佩魯齊家族需要借取大量資金，甚至英國王室的奢華生活費用都由銀行家來提供。

1337年，由于英法戰爭爆發，英國迫切需要更多放貸，而佩魯齊銀行也變本加厲，要求控制羊毛貿易。英國的債臺高筑最終葬送了這兩家銀行，由于對蘇格蘭和法國的戰爭，英國無法償還債務，還不得不尋求更多貸款。1345年，兩家銀行要求清算賬目，這直接導致了銀行和英國王室的關系惡化，隨即他們在英國的代理人遭到逮捕。佩魯齊和巴爾迪兩家銀行前后為英王提供了近50萬英鎊貸款，卻只收回幾千英鎊。

愛德華三世拒絕償還債務，最終讓兩家銀行破產，更重要的是，兩家銀行的破產隨后在佛羅倫薩掀起多米諾骨牌的恐慌效應，波及整個歐洲。前文所述的歷史學者學者保羅#8226;加拉格爾在《威尼斯是如此引發世界上第一次也是最嚴重的全球金融崩潰》(How Venice Rigged the First， And Worst，Global Financial Collapse)一文中總結到，這一次的破產從人口規模上，遠遠超過了1930年代的經濟危機:波及將近50%的歐洲人口，而且歷史跨度從1340年到1440年，歐洲經濟整整經歷了一百年的頹廢。

與今天全球經濟危機所不同的是，660多年前的這一次金融危機中，14世紀的歐洲大都是城邦，連國家都還沒有建立，沒有任何政府有權去控制銀行和信貸，或者迫使他們有秩序的破產，這與今天世界各國可以聯手救市的背景完全不同。

歷史學家們通常認為，世界上的第一次金融危機因英國國王愛德華三世的奢侈和拒絕償還債務而起，是褒是貶，各有公論。也有學者為愛德華三世鼓掌，稱贊他“敢于讓英國從債務中復蘇”。而現在，英國女王又在質問為什么沒有人能夠預測金融危機。其實，金融危機的爆發具有深層次的原因，當年愛德華三世拒絕償還銀行貸款，與如今經濟虛高引發的泡沫一樣，都只是一個觸因而已。

歷史學家保羅#8226;加拉格爾總結說，“這就像是一個神話，這些清醒的銀行家們被那些好戰、奢侈的國王誤入歧途，被迫或者愚蠢的借貸給他們，從而導致剛剛萌芽的私人資本主義再次倒退，而在此后的饑荒、戰爭以及黑死病中，歐洲將近3000萬人喪命。唯有銀行家們堅持冷靜和自由貿易，并與好戰揮霍的國王隔離，才能有城市和國家的繁榮”。 ■

科西莫#8226;美第奇Cosimo de Medici(1389-1464)

職業:商業銀行家

財富來源:天主教會

資產:黃金

美第奇家族經營從亞洲來的羊毛、絲綢和其他奢侈品，壟斷了明礬貿易(當時是一種染色劑)。他們還以高利率向國王、教皇和商人借貸，他們最大的客戶是教會，他們幫助教皇征管理巨額資產。但是科西莫#8226;美第奇的富有激怒了其他佛羅倫薩的家族，他們被投進監獄，但通過賄賂，美第奇很容易將刑罰從死刑減輕至流放。當他的離開帶來嚴重金融問題后，他很快被請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