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旅游資源大國到旅游大國

魏小安:原任國家旅游局政策法規司副司長，旅行社飯店管理司司長，規劃發展與財務司司長、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員。現任全國休閑標準化技術委員會主任，中國旅游協會休閑度假分會秘書長，是活躍在中國旅游業的最著名的規劃、營銷專家之一。

魏小安著作頗豐，主要論著有《起步實踐探索》、《中國旅游經濟研究》、《中國旅游商品指南》、《旅游產業政策》、《旅游經濟工作手冊》、《旅游服務質量等級全書》、《旅游發展與管理》等。

商業文化:算起來您在旅游業工作近30年了，既是學者型領導，也是領導型的學者。請問您當初學的就是旅游專業嗎?

魏小安:不是，我學的專業是政治經濟學。

商業文化:什么時間開始旅游研究的?

魏小安:1980年，我上大三時開始研究旅游。當時我國的旅游業還是空白的。我做旅游研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騎著自行車轉胡同。1980年夏天，我在北京45個街區一共跑了727條胡同，一個院子一個院子挨著看，光筆記就記了10多本。

商業文化:那時候就是個人愛好?

魏小安:我從小就喜歡人文地理，但是在改革開放之前，不僅是我，恐怕大多數中國人對旅游與經濟的關系都還是模糊的。上世紀80年代初，當我從報紙上看到“旅游經濟”這個詞，特別感興趣。

商業文化:您是國內最早從事旅游經濟研究的人。

魏小安:主要是那時候從事這項研究的人非常少。在改革開放之前，受各種因素的影響，我們基本上沒有開展這方面的研究。記得1980年12月成立旅游經濟協會時，在提交的13篇論文中，其中的3篇是我寫的。國內比較正規的旅游研究大概是從1985年開始的，所以我是從事這項研究比較早的人。

商業文化:您一直沒有離開旅游業?

魏小安:沒有，我1982年到北京市旅游局，1986年到社科院，1988年到國家旅游局，從事的都是和旅游相關的工作。

商業文化:您是推動中國新時期旅游業發展的親歷者和見證人，并且參與、起草和制定了許多旅游行業的重要政策、行業標準。從一位專家的角度看，您認為改革開放30年來，我國旅游業的最大變化主要體現在哪些方面?

魏小安:第一是規模大。1980年的時候，我們全國的旅游收入大約2.62億美元，現在達到了400多億美元。那時全國的酒店一共200多個，而現在是20000多個。第二是品質高。現在中國有一批國際一流的景區和國際一流的酒店，包括我們很多新興的業態在國際上都不落后。事實上，經過30年的對外開放，對內搞活，我們中國的旅游業不僅在經濟上突飛猛進，更重要的是已經從一個旅游資源大國發展成了旅游大國，這是本質變化。

商業文化:旅游消費不斷增加，旅游人口不斷擴大。

魏小安:是這樣。總體來講，在國內旅游、出境旅游和入境旅游這三個部分中，我認為發展最快的是國內旅游，其次是出境旅游，再次是入境旅游。受金融危機的影響比較大，去年入境旅游大約下降了15%，去年旅游的收入大多是國內旅游，并且還將有10%的增長。但由于近些年來我國經濟持續增長，人們的收入不斷提高，極大促進了國內旅游的快速發展。

商業文化:國內旅游發展較快的是哪個地區?

魏小安:從旅游的發展規模來講，第一是廣東，第二是北京，第三是上海。從旅游的增長率來講，云、貴、川，還有海南、廣西等地的增長率比較高。

商業文化:新的假日制度給國內旅游帶來怎樣變化?

魏小安:新的假日制度改變了原來三個黃金周的格局，形成了新的格局，即“2+2+5+40”。具體說，第一個“2”是寒暑假和帶薪休假。寒暑假是很穩定的，不僅是學生，還應該包括老師以及圍繞教育而形成的服務圈。隨著帶薪休假制度的落實，這一部分也在穩步增長。第二個“2”，是春節和國慶節這兩個黃金周，也一直很穩定。后面的“5”分別是元旦、清明節、五一國際勞動節、端午節和中秋節。另外的“40”，就是40個周末。我認為目前的假日結構是比較均衡的，因此，旅游的種類也會更加豐富。

商業文化:說到旅游種類，人們過去出門旅游的方式比較單一，多是找一家旅行社來安排行程。現在大家都在追求更休閑的旅游方式，出行方式有了很大改變。

魏小安:從一般意義來說，大周末進行旅游，范圍在500公里，也就是說人們采用自駕的方式出行，需要5個小時的時間。隨著高鐵的開通，人們出行將更加便利，旅游的范圍也將更廣。如果出行方式改為乘坐高鐵，就只需要一個1.5小時的時間，這就形成了同城文化和近城文化的概念。我認為將來的旅游形式一定是多交通方式組合方式。比如，在自駕車上放一輛自行車，到達目的地后，騎自行車游覽;或者飛到一個地方，再租輛汽車自駕觀光。

商業文化:其實海南就適合飛到那里再租車自駕游。

魏小安:是的，海南的旅游資源獨具優勢，我曾多次去那里調研。前些時候又去了一次，從海口到三亞，不僅看到了紅紅火火的建設場景，也感受到蓬蓬勃勃的市場熱潮。

商業文化:海南的房地產價格連續暴漲啊!

魏小安:旅游經濟不可能以房地產為主業，作為一個熱帶海島度假目的地，我認為開發建設的重點還是酒店和旅游設施，靠商品房開發是發展不起來的，世界上也無此先例。房地產是一次性的，政府一次性稅收，開發商一次性收入，消費者間斷性消費，人氣不足，商機不足。只有提高旅游設施和旅游服務的水平，才能保持人氣旺盛，保護常年消費，保證穩定稅源。

商業文化:您提到的是一個開發思路和發展模式的問題。海南旅游的資源優勢顯而易見，那么您認為，海南旅游經濟特點以及發展方向應該是一種什么思路?

魏小安:跨越式發展是海南的必然選擇。所謂跨越式發展就是從工業化早期跨越工業化中期和后期，直接進入后工業化社會。后工業化的產業結構是以服務業為主體的結構，這就要求按照后工業化的視角，挖掘前工業化資源，形成超工業化的產品，對應變化中的市場。另一方面，這樣的跨越，是超常規的，必須借助外力，中央加大轉移支付力度，借助全國資金發展，借助國際化機制運作，政策與機制的根本點即在于推動海南的轉型與跨越。

商業文化:您強調的是國際化。

魏小安:不僅是國際化。我認為國際旅游島建設有兩個根本，一是國際化，人員自由出入，貨物自由流通，資金自由流動，自由創業環境。再一個就是產業化，必須跳出旅游說旅游，跳出海南看海南，跳出項目論項目。以熱帶海島度假資源為核心，構造大平臺，推動各行各業，形成產業化格局。

商業文化:海南旅游的產業化格局包括哪些內容?

魏小安:文化創意產業、海洋產業和休閑農業是三個重點。這些都需要相應的標準。

商業文化:形成標準化服務。

魏小安:標準化不僅是服務標準，首先要有產品標準，同時要按照標準綜合體的創新方式推進。

商業文化:開發就意味著投入，特別是旅游業開發，前期需要大量的資金，除了國家政策的支持，還需要中央和地方財政以及參與開發企業的投入。目前旅游行業在招商引資的難度大不大?

魏小安:前些年是比較困難的。因為旅游的特點是長線投資、長線回報，不少投資方的投資態度曾經不很積極。但是從近幾年來看，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特別是旅游經濟所產生的效果，使人們的認識發生變化，開始進行長線投資。

商業文化:中國是旅游資源大國，除了自然景觀，人文景觀更是令人嘆為觀止。但是一直以來都有一種說法，認為發展旅游會對文物造成一定程度的破壞，您怎么看這個問題?

魏小安:旅游賣的是文化，沒有一個銷售者會把自己賣的東西破壞了再拿出來賣，那他還有什么可賣的?所以，發展旅游與保護文物并不是對立的。相反，我認為發展旅游必然要重視文物保護，這也是保護旅游資源。同時因為旅游離不開環境保護，需要對周圍環境盡心綠化和美化，也為文物保護創造了更好的外部條件。

商業文化:這也是一個認識上的問題。改革開放后，特別是近十幾年來，我們的旅游經濟已經在國民經濟中占有相當的比例，發展的過程也是人們不斷提高對旅游經濟認識與理解的過程。就目前情況而言，我國旅游業需要提高哪方面的認識，改進哪些不足?

魏小安:總體來說，我國旅游業的發展態勢很好，已經超出了我們的預想。目前最大的問題還是發展不均衡的問題，而且這種不均衡差異也比較大。

商業文化:認識上的差異?

魏小安:我認為與當地經濟的發展是存在關系的。事實上，旅游發展的基礎，歸根結底是經濟的發展。你看在經濟比較發達的東部地區，旅游業的總體水平，包括服務水平和管理水平等都可以與國際水平相比拼;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總體水平要差一些。但這不是絕對的。目前在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也出現了非常好的地區，比如九寨溝、黃山等地區，在全世界也都屬于一流水平。

商業文化:今天跟您聊的很長見識。特別對您那句話感觸頗深:中國已經從一個旅游資源大國發展成了旅游大國。

魏小安:這是改革開放帶來的變化。

商業文化:感謝您接受我們采訪!

經過30年的對外開放，對內搞活，中國的旅游業不僅在經濟上突飛猛進，更重要的是已經從一個旅游資源大國發展成了旅游大國。

發展旅游要重視文物保護，這也是保護旅游資源。同時，因為旅游離不開環境保護，需要對周圍環境盡心綠化和美化，也為文物保護創造了更好的外部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