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樹的時光 (組詩)

玉樹的時光

不是想象不是盛開

無數的家園變成瓦礫

玉樹的早晨使我溫暖

民族 旗幟 不死的火焰

使我晨跑的步伐不再沉重

使我的詩歌有了血色

什么與四月最近?玉樹

這四月 玉樹的帳篷

她庇佑這生命 像胸懷

比大海的天藍還藍

這深情的深入與記錄

這飛舞的雪花與塵土

我不停安慰和傾訴自己

一顆普通的心靠近了博大

我是無數志愿者中的一員

沒有想過榮譽與聲望

想到的是生命和家園

一次不平凡的行動

生命中有了玉樹的時光

有了和玉樹人相同的心靈

一墻之隔的生死

使我和玉樹人成為家人

玉樹的早晨

這碎裂的地面

在玉樹的早晨撕開我

我知道是因為什么

使過度地緊張和焦慮

到了玉樹我就是玉樹人

一面面飄揚的旗幟

在空中染紅了我的臉

在晨光中撫慰我的心

玉樹的草木觸及我的靈魂

它是草原上的格桑花

是玉樹人不屈的火焰

深深地懷念親人

深深地感恩祖國

25億塊嘛呢經文石

還有勒巴溝流淌的經文

記載往日的愛

也將記載未來的愛

輕輕的問候 在玉樹的早晨

一座連一座的帳篷

是春天 是溫暖

經文在引路

我今天不想自己的事

我開始想想人類的事

玉樹的陽光

這玉樹的陽光 這黃金

被死亡籠罩之后

我讀懂了嘛呢石堆

石片上經文的祈禱和祝福

我不再憂傷

玉樹人不再憂傷

我心靈的深處

閃爍火的光芒

用不同的語言

用同樣的方式

深深地根植草原的春天

開成世上最美的花

盡管它沒有名字

她的芬芳

喚醒孤寂的蒼涼

并且穿透死神的心臟

那些憂傷

不能傷害你

不能傷害我

在我們的心上

有了這陽光 這黃金

玉樹的夜

在玉樹的夜空

用黑色埋葬世界

夢見春天鮮花和陽光

夢見瑩火蟲點燃星星

兩千個亡靈向死而生

在月亮的手上回升和跳躍

哀悼的黑夜 死亡在復活

讀著自己的詩歌

傾訴著自己和人類憂傷

靠近天堂的云梯

晃 來 晃 去

白色的恐怖 在眼前

于是茫茫伸手

撫摸玉樹的黑夜

我的親人

夜的火光 祭祀生命

美麗的少女在哭

在那上高原地盛開著

羊群 草地 樹枝 流著血

黑夜中靠近兩千個亡靈

一個接一個的哭泣

把我撕裂 碎片在瓦礫上

我的名字領著我的懷念

在詩行上滑翔

翔到末夜

我

醒

了

死亡是結局也是開始

痛苦 失去家園

看嘛呢石頭 知道神靈也憂傷

我看見風 和火光

不想看見倒塌的瓦礫和木板

在真實之中疼痛

喝酒流放愁

流放生命流放日子

世界聽見了

玉樹 明天的消息

有一天會重新臨風

在月下孤獨地懷念

一個月照耀的是你

剛沾的露水

被風搖碎的葉子漏去

越走越累的日子

神秘的天旨降臨

替他們蓋好冬天的被子

直到看見尸體和紙

和掩蓋的土地

從白色的尸體 用火

終止這殘酷的祭日

河床上置放春和鮮花

置放酒樹枝和泥土

生命可以忘卻塵世和榮譽

河流淌著殷紅的血

又急又猛地憤怒呼叫

水層進入一個深淵

漩渦被迫遠離這條河

消失之后的極盡

.

圣潔的光環

失望的許多的生命

用我們的帆搖動大船

直到從三江的源頭

和光引入最深的眸子里

水不斷地流

用石頭和經文堆塑一座城市

在祈禱的時候攤開掌紋

人類紋路上

可以看見生生死死

想象不可掘的墳

想象不可碎的碑

用無盡的靈魂

在空氣中打開翅膀

一樣的手形體和隆重

不知怎么流

也不會停

一條隱藏的河

在失去的夢里

在得到的春天岸上

坐在云層上

就是

坐在天堂的門口

翅膀

也是一種形狀

死 不能說是另一種死

云層的死不能代表人間的死

文字寫好了

這樣人和神之間有了這些文字

河流想要這些文字

河流不增不減

河床上休息呼吸

沒有另外的河

(我親眼看見傷了鴿子的翅膀

卻沒有任何解釋)

來到云層上

頭頂上的太陽更亮

不知道什么被燃燒

( 一段文字把文字留在昨天

死亡把尸體焚化在今夜)

是天堂的云梯

帶你們安靜地走

在點燃火焰的時候

請你們開開眼

再聽聽美麗而傷心的聲音

無數的人群為你們送行

在天空的夜路

你

們

走

好

我的玉樹哥不能臨風了

此刻剛開的花被風吹散了

大地 一片混亂

天空 沉默無語

昏迷的春雷在流淚

在我的眼里

天空布滿了血跡

我玉樹哥生活的地方

很多親人 我從沒有見過的親人

再也不能睜開眼睛

我一直認為

這個世界我有很多親人

或許今生都不會相遇

但這張地圖可以證明

他們一定是我的親人

三年前我在風中

見過我的玉樹哥

他臨風的樣子像白馬王子

我從他的身影

看到過我的許多時光

可是 今夜他在風中

腹部受傷嘔吐著鮮血倒下

抑或他躲過不少暗箭

但他沒有躲過地球的一腳

重重的一腳 毫無方備

這一腳擂倒了這位英雄

還來不及和他一起醉酒

究竟是誰在發難

究竟是誰在使壞

我的玉樹哥呀你告訴我

此時 我無法再憑吊

離汶川姐倒下的時候太近

無法承載失去親人的疼痛

不想聽到死亡的消息

我再一次被地球傷透了心

如果地球有心臟

我真想剖開看一看

究竟還儲存多少災難的信息

我想提前刪除

好讓我的親人活得平安些

我的玉樹哥再次臨風

用玉雕成的樹

當然是世界上珍貴的樹

橫空出世的驚艷

還因為遠在世外的桃源

這幅畫 這棵樹

在風中流傳了一個神話

玉樹臨風

玉樹 你的名字

一個白馬王子的名字

男人都渴望玉樹臨風

女人都愛玉樹臨風的男人

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

一個美麗的女子在風中奇緣

玉樹 在我的情感中

是我的哥哥 崇拜的偶像

聽到你在風中倒下的消息

我為你難過了兩天

于是 我過來看你

看到了你臨風倒下的傷痕

看到了你再次臨風挺立的雄姿

玉樹哥 告訴你

你的形象還是那么高大

還要告訴我的朋友們

我的玉樹哥永遠是白馬王子

風中的姐妹花

我到玉樹的第一天

我看見了

一對風中的姐妹花

她帶著妹妹

坐在倒塌的瓦礫上

頭埋在雙手中哭泣

妹妹在旁邊喊著姐姐

這是誰家的孩子

在風中相依著哭得如此傷心

哭得我和過往的人都心碎了

她為什么坐在這里

她的名字叫卓嘎永措

母親去年病死

父親在這場地震

被埋在房子里死了

家里剩下妹妹卓嘎求措

還有一個小妹妹和小弟弟

坐在倒塌的瓦礫

就是她的家呀

鄰居告訴我

她已經住在親戚家

但她每天從早晨

帶著妹妹來到這里到天黑

風沙和灰塵沾滿了她的臉

她哭著告訴我

就是想家

想

爸爸

卓瑪拉措

卓瑪拉措

是玉樹一個漂亮藏族女孩的名字

是玉樹州中學高三3班學生

在結古鎮的街道上

在黃昏的時分

她不停地給過路行人

還有攔截摩托車

各種汽車發當天的報紙

她已經當了八天志愿者了

問她誰安排她這樣做

沒有誰安排

作為災區的孩子

能干點啥自就干點啥

發報紙

就是為了讓大家看到今天的消息

而我從這張笑臉

看到了玉樹明媚的春天

達吉

在陽光下的帳篷邊

我看見一個陽光少年

他的名字叫達吉

在他的臉上我沒有看見憂傷

看見正和三個同學坐在一起

他們手緊緊地握在一起的

他們是同班同學

在學校時就是最好的朋友

白瑪文毛住在這個帳篷

家里的房子倒了 親人沒事

讓我驚訝的是達吉

他的父母在地震中雙亡

家里房子倒塌

家里就剩下他一個人了

而他今天還和同學來看同學

從他堅毅的眼神中

我讀出了這個硬漢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