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語錄》(警句箴言類)
一部箴言警句的薈萃門。15名“權力語錄”,其實包含了人文、社科等諸多方面的內容,這樣也好,是一種“泛權力”的概念,不會作繭自縛,畫地為牢,思路的寬泛和靈活,是做事業應備的條件。軟實力等就應該是在這樣的思想背景下提出來的吧?
這倒暗合了本書244頁“固守同一個意見從來不被視為政治領導的優點”這一警句的內涵。固守和放棄,堅持和妥協,垂釣和撒網,點與面,宏觀與微觀,這些看似相對、相左的命題,其實正是辯證論的真諦,是相互可以倚靠的支點,也從來都是互相轉化的必要條件。只要我們做出選擇,我們就必然會有所得失,區別僅在于其微觀、中觀和宏觀的空間限定,或短期、中期、長期的時間期待。因為社會因素是極其豐富,甚至是蕪雜的,評判的標準又總是受到多種尺度的左右,時代思潮還會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個體的人生一定會留下種種遺憾,這沒有完滿的解決之道,哪怕在永久權力的幫助下。從這個角度說,所有的人,又都是平等的,或在動態中獲得了平等的人生。嗨,這些事情,真是說也說不清楚。
(《權力語錄》,(美)丹尼爾·B·貝克著,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8年1月第1版)
《弱者的武器》(社會學)
本書是美國政治學與人類學教授斯科特關于“三農問題”的一本專著。這個“三農”不是中國的三農,卻是馬來西亞的三農。1978年至1980年,斯科特在馬來西亞古打州水稻主產區的一個村子里住了兩年,對當地的農民、農產、經濟、社會、征召、稅收、選舉、勞動、人口、土地、人性、風俗、日常生活等等進行了記錄、思考和研究。他的最著名的結論是:通過對馬來西亞農民反抗的日常形式——偷懶、裝糊涂、開小差、假裝順從、偷盜、裝傻賣呆、誹謗、縱火、暗中破壞等的探究,揭示出農民與榨取他們的勞動、食物、稅收、租金和利益者之間的持續不斷斗爭的社會學根源;農民利用心照不宣的理解和非正式的網絡,以低姿態的反抗技術進行自衛性的消耗戰,用堅定強韌的努力對抗無法抗拒的不平等,以避免公開反抗的集體風險:這些農民反抗的日常形式,也可以稱之為弱者的武器。
這是一個令人過目難忘的結論。但在我的閱讀印象中,這本書卻是“主題先行”的產物,即作者有了相當的思考和主要結論之后,才“為了這樣一個目標,我在馬來西亞的一個村莊里度過了兩年時間”;“在我開始研究時,我的想法是展開我的分析,將研究寫出來”。主題先行并未妨礙斯科特對農村階級關系、生產關系和人性進行深入研究,因而這本“卓越的著作”,是“任何想要了解東南亞農民社會的人都不能錯過的門”。我對此深感認同。
(《弱者的武器》,(美)詹姆斯·C·斯科特著,鄭廣懷、張敏、何江穗譯,南京,譯林出版社,2007年7月第1版)
《語言地理類型學》(語言)
讀日本學者寫的這一類人文科學專著,最大的感覺就是幾乎完全不見西方學者那種抽象、理性的思維。日本學者似乎長于對知識的總結和歸納,而不擅長抽象。經驗成為他們學術認知的一個重要內容,也是方法。據譯者介紹,本書二十世紀八十年代譯至中國時,在語言學界引起較大反響,也成為這一領域的必讀書。我覺得這是可以想知的。在一個語言教學和地理教學都十分陳舊不堪的年代,語言和地理的結合不可想象。在開創性方面,這本書有其不可抹殺的價值,如果它在全球語言學界確如譯者所言有開先河之功的話。語言和自然地理之間無疑有著非常直接的因果關系。但在人文歷史的背景下,情況會變得極其復雜,這正是語言學界可以、也不得不大顯身手的地方。
這本書給我留下的另一個深刻印象,是日本學界對中國文化的根深蒂固、無所不在的依賴,(也許這只是漢語學者的個別現象?)那種自然而然的情感流露既令我感覺不那么適應,又引起我更廣泛的思考。讀這本書一點兒都不難、不累。看起來,多樣的文化真是有好處的。因為可以互補,可以調劑,更可以有不同的選擇。
在本書中,橋本萬太郎認為,“東亞大陸民族發展與歐洲不一樣,東亞的周圍民族緩慢地被中國同化著;從自然環境看,東亞大陸中心是富饒的平原,人民世代定居,歐洲不同,高加索土地干燥而多鹽堿,原始人不是牧畜就是行商,不斷遷居成了他們的習性。”據此橋本用形象的比喻稱東亞大陸的語言為農耕民型語言,稱印歐語言為牧備民型語言。在橋本萬太郎的眼里,亞洲東部大陸是作為語言和文化的中心區域存在的,它具有自然而然的代表性。
(《語言地理類型學》,日本,橋本萬太郎著,余志鴻譯,北京,世界圖書出版公司北京公司,2008年6月第1版)
《風土》(歷史地理)
這段時間看了兩本日本學者的專著,一本是橋本萬太郎的《語言地理類型學》,一本是《風土》,兩本書在類型上有相近之處,都與自然地理有密切關系。
上世紀四十年代以前日本學界的文風就是如此?還是這個西北太平洋島國的“風土”使然?或者我們這一代人受西方文化(包括我們已然習慣了的學術語言、思維方式、觀念判斷)的影響不自覺就有些“過深”?日本這兩位學者的學術語言、學術思維都有讓人感覺特別奇怪的地方。他們進行論證、推斷、評價,憑感覺、憑直覺和經驗的成份總顯得過多,缺少我們認可的原則、概念、邏輯和因果,未能依賴從普遍經驗中融匯提煉的抽象“理論”,總不免有牽強之感及情感因素。這本《風土》更帶有散文性質,不僅較多引入旅行見聞,還因此得出一些較難理解的“另類”結論,比如把季風與“潮濕”直接聯系起來,并夸張地放大“潮濕”的文化功能,使人費解。但作者在整體感上有創見,本書指出的地理環境事實,在族群文化性格的研究中,也頗具價值。
什么是“風土”?我的理解,風土就是自然環境中的人文。作者把風土分為三種類型,季風、沙漠和牧場。季風區的特點是“潮濕”,沙漠區的特點是“干燥”,牧場區的特點是“風調雨順”,這是《風土》的概念。在本書中,牧場型文化指中西南北歐。在南歐,地中海里少產海鮮,因此發展起來商貿文化。歐洲的特點是夏季“干燥”,冬季濕潤,這使得歐洲氣候舒適,春夏則雜草不生,冬草(牧草)茵茵;小麥種下去以后,總會風調雨順、如期收獲;收割的季節也長達一個月,這一時期既不會多雨,小麥也不會因過于干燥而減產;不必三夏大忙,搶收搶種,斷然見不到黃淮海平原與老天搶食的緊張場面,可以悠然收獲。這里的害蟲也很少。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使歐洲這個牧場型的地區發展出來一種“合理主義”文化,這也是歐洲人“理性價值觀”的自然地理基礎。
(《風土》,北京,商務印書館,2006年9月第1次印刷)
《中國不高興》(時政)
2009年上半年的一本《中國不高興》,在中國讀書界,也在海外的華語圈,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熱議,連全球發行量最大的日報《參考消息》,也不吝篇幅,轉載了整版相關文章,引起了中國讀者的廣泛關注。
《中國不高興》,是在全球金融危機背景下,中國綜合實力日益強大條件下,出版商適時推出的一本商業時政書。中國改革開放30年,成就巨大。無論是政治、經濟、文化,還是科學、技術、觀念,與30年前相比,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中國在全球經濟、全球政治中的影響力,也與日俱增。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中國國內要求反省鴉片戰爭以來,中國受到西方欺凌和不公正待遇的議論,越來越多,要求重新調整國際利益關系的討論,越來越頻繁,要求西方世界給予中國公正待遇的呼聲,也越來越高。中國是否應該成為抱負遠大的英雄國家?中國是否應該遵循持劍經商這樣的大國崛起之道?這些,都是本書討論的熱點。但如何保持中國民眾旺盛的進取心,而又不走進民族主義的陷阱,才是中國健康發展的前提。在本書作者看來,西方世界對中國的戰略圍堵,越來越具體和明目張膽;薩科齊等人對中國屢屢侵犯,是卑鄙下流的機會主義。中國應該成為什么樣的國家?這是本書討論的核心話題。本書的可貴之處,在于作者特意保持著與體制內話語不完全相同的聲音。當然,在本質上也并無不同。
其實,關于中國的高興與不高興,這完全是一種實力的對話。沒有相應的政治,經濟,文化,包括軍事實力,在國際關系中,是沒有多少人愿意傾聽你的訴說的。
(《中國不高興》,宋曉軍、王小東、黃紀蘇、宋強、劉仰著,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年3月第1版)
《葛劍雄演講錄》(歷史地理)
這是葛劍雄先生一本內容多為歷史地理的演講集。葛先生學問功底扎實,文化視野開闊,也有面對聽眾的才能。但一般的演講,雖然對普及學術研究成果、惠澤大眾、傳遞文化信息都有莫大的好處,卻難以成為準確嚴密的憑據。由于演講需要面對聽眾,需要造勢,需要較多遷就聽眾,需要營造一定的互動氛圍,需要適當的煽情,演講者如果把握不好,還容易在演講中以偏概全或非此即彼:演講又是一門獨立的學問,有自身的規律,因此較難縝密完整,與純粹文字的研究區別很大。
像葛劍雄這樣的江南學者智慧靈動,但與北方人的堅持固守有所區別。如果涉及重大原則話題,則敏感的讀者能從只言片語中讀出其自身定位的輕淺、浮移,這從優的方面看,是游刃有余,多面玲瓏,也不必始終承擔歷史傳承的道德責任;從劣勢方面看,則容易重心不穩,總歸瑜中之瑕。魯迅那樣的南方大家,的確難得一見。
什么是歷史地理呢?歷史地理類的教科書中一般會定義為“研究歷史時期地理環境變化的學科”,葛劍雄先生也說是“歷史時期的地理,”“它不是今天的地理,它是過去的地理”。但我還是有疑問的。我覺得所謂歷史地理,是地理平臺上的歷史,而不是歷史平臺上的地理。如果僅僅是研究歷史時期的地理——研究的還是地理——那么更應該稱其為歷史自然地理,也就是歷史時期的自然地理,不是歷史時期的經濟地理,也不是歷史時期的人口地理,也不是歷史時期的軍事地理,也不是歷史時期的歷史地理。如果把歷史時期的自然地理稱之為歷史地理,那么歷史時期的經濟地理、能源地理、政治地理,等等,又怎么稱呼呢?
也許,歷史地理中的“地理”指的是地理學的全部?對這個問題,我總有點兒疑惑不解。
(《葛劍雄演講錄》,葛劍雄著,太原,山西古籍出版社,2007年1月第1版)
《身體部位的象征人類學研究》(人類學)
西方人對研究身體一直有很大的興趣,而且多是開創性的。多年前讀到的《非言語交流》,給我留下深刻印象。那是一種跨學科的嫁接。言語就是言語,言語和身體掛鉤,需要大膽的想象力,需要一種亢奮的自信,也許還需要靈感的火花,才辦得到。
身體部位的象征人類學研究的是什么?“20世紀六七十年代以來,象征人類學和身體人類學幾乎同時在西方人類學界興起,……象征人類學把文化視為一個象征的體系,……而身體人類學所關注的則主要是身體的文化和社會特征……”例如乳房和陰道,從象征人類學的角度來看,乳房和陰道不單純是女性身體的顯著標志,而且是女性在整個人類文化發展史上最具鮮明特點的象征符號。“乳房在嬰兒眼中代表了食品,在男人眼中代表了性,醫師眼中只看到了乳房疾病,商人卻看到了鈔票,宗教領袖將它轉化為性靈象征,政客要求它為國家主義的目的服務,精神分析學者則認為乳房是潛意識的中心。”但東西方及其他文化的差異,使乳房的象征意義有所不同,乳房也未能成為東方傳統文化中最具性特征的器官。中國人更迷戀小腳,乳房甚至成為一種禁忌,日本人則喜歡女人的頸背,而非洲和加勒比海地區的人則執迷于女人的臀部。
(《身體部位的象征人類學研究》,瞿明、安穎著,《世界民族》,2009年第1期)
《戰略演講錄》(政治、軍事)
本書與我的期待略有差異,我沒能感覺到一種特別的滿足。這一方面可能是本書中的文章都發表于至少5年以前,而當代中國的觀念更迭卻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方面,是本書文章的理論創新顯得不足,這是一個致命傷,也是體制約束下的尋常學術現象。當我們在某種書面要求的政治規范而不是某種文化背景下談政治、談軍事、談戰略,我們打破不了我們自己的思想禁忌。從學術研究的角度說,也沒有創立一種體系的可能。
但將本書放在現實環境中看,則本書仍有走出某種禁區的開拓意義。在一個政治開放、學術創新、軍事理論新思想相對匱乏,交流和溝通相對單調的社會生態系統中,漸進的方式對承擔責任的雙方面來說都是“現實”的。中國的傳統文化也強調不激進,要中庸,即以中為用,不走極端。從宏觀和長遠的角度看,我判斷不出這樣的思想形態的優劣對錯。也許我們永遠擺脫不了中庸的理念:中西的結合是一種中庸,古今的借鑒、參照是一種中庸,現實和理想的統一是一種中庸,政治抱負和軍事能力的相互協調是一種中庸,整體和局部的關系會表現為一種中庸,戰略和戰役的配合也需要某種中庸……不管怎么說,我還是會著力關注這種宏觀的話題討論的,盡量以我個性化的眼光。
(《戰略演講錄》,郭樹勇主編,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1月第1版)
《城市文化讀本》(文化)
這是一個匯編類的文本。也很好,能把許多長文按需節選薈萃,方便集中選讀各家相關文章,在這樣一個緊湊的平臺上獲得盡可能多的同類信息。
按我的區分,這不是一本知識類的書,也不是思想類的,而是語言藝術類的。知識類的書以傳遞知識為要,思想類的書專注于思想、觀念和意識形態的把握。讀這本書,不需要大量地記錄,也毋須多加分辨其價值取向和意義判斷,更多的是獲得了一種氛圍,打開了一些思路,找到了一些線索。
我提醒自己思考以下這樣一些問題。關于城鄉的。
1.邊界,物理距離的邊界,以及精神距離的邊界→城鄉不同的;
2.信息傳遞的形式→城鄉之間的差異,鄉村常口口相傳;
3.晝夜的交替→城市生活改變、顛倒或摒棄了這種生物性的傳統;
4.新陳代謝的概念→由于城市化進程,人類在加速進化,因為信息量越來越大,壓力越來越大,鄉村的新陳代謝一定是比較緩慢的;
5.物質觀念→城市中充滿過度堆積的物質,城市更需要抽象如休閑品茶這樣的物質生活,而鄉村更需要實體的物質存在,以加強安全的感覺,例如糧食屯,集中的蔬菜地等;
6.對虛擬事物或境界的迷戀與追求→這是城市所倚賴的精神支撐,在鄉村一杯辣酒就搞定的東西,在城市則需要多重包裝;
7.縮短和拉長了的時間→一目了然的城鄉差異;
8.思辯與回憶→前者立足于城市,后者扎根于鄉村;
9.更接近生物性與反生物性→例如性,在鄉村總能體會到那種生物性的欲望,在城市則兼有壓力發泄、占有補償、攻擊性、將對方轉化為精神層面的假想敵……
當然,這些差異正在縮小,但在某些方面又在擴大,而且會永遠存在。
(《城市文化讀本》,汪民安、陳永田、馬海良主編,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1月第1版)
《統一與分裂——中國歷史的啟示》(歷史)
這本寫于二十年前但我讀到的是2008年最新版本的書,沒有帶給我多少“啟示”和驚嘆,我心中頗為遺憾。相對于作者社會的活動、電視的影響,總覺得本書是不相匹配的。作者是機靈、智慧、視野開闊的,思想也頗為活絡,但總隱隱感覺作者缺少定海神針式的沉寂人氣,缺少北方文化常顯笨癡的原則和恒定(在某種情況下這成為軟肋,在另外的情況下又是優長;在宏觀層面上,南北東西文化的特性又正是中國龐大、繁雜、多樣和強壯的支撐、前提)。通篇讀過,覺得本書更像面向大眾的普及本,讀起來確實好讀,卻難成為學問的依據。考慮到此作的寫作年代,這倒能夠成為作者走在時代前頭的一個例證,但時過境遷,學術專著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就已經貧乏,其學術價值,這是值得認真思考的:通俗和深刻,雖然有其相悖的剛性規律,但福禍、正反、剛柔、進退、疾徐這樣的矛盾體都是相互依存,相互轉化,相互調整的,沒有百分百的必然和必須。
通過研討中國歷史的進程,總結中國歷史上統一分裂的規律,進而為當代中國的社會實踐提供參照,在這一點上,本書也未處理好,未能向公眾(或少部分掌握關鍵性資源的精英)提供一幅明晰的統一分裂畫卷。作者似乎未能樹立自己人生的意識形態大目標。這導致本書根基不穩、走向飄忽。也許,作者更專業的領域是歷史過程中的人口問題,但遺憾的是他關于歷史人口的著作我從未讀過。所以我期待能有合適的機緣,從那些著作中找到更深邃的東西,推翻我此刻的印象。
(《統一與分裂——中國歷史的啟示》,葛劍雄著,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7月第1版)
《世界民族主義論》(民族學)
1.一本應時而生的民族學專著。本書提供了大量的線索、歷史狀況和學術片斷,但并不進行深入的研討。在某種意義上,這本書也是一本工具書。
什么是民族主義?依據本書的說法,現在還沒有任何權威的壟斷性的定義,但讀完全書,我們會有一個朦朧卻又仿佛清晰的“感覺”或印象。擁有某一特定地理區域的人類集團的……一種文化思潮……不僅包含了相同或相似的理性認知,而且包含了巨大的感性內容……是的,民族主義既能使被殖民或奴役的民族覺醒,也會給人類社會造成空前的災難。如果當我們關注起民族主義這個詞語時,也許是因為我們正處于某種世界性的“民族意識”的巨大渦流和氛圍之中。感受當下東亞或亞洲的社會潮流,我們難道不正處于某種說不太清楚的莫測狀態之中嗎?這會是又一個歷史的關口或重大時刻?“民族意識”正在一個微妙的經濟和政治時刻來填補某種觀念的“真空”?不過毫無疑問,任何思潮都會在這塊神奇的土地上打上獨特的烙印,也許還有信息時代的某種烙印。百余年的恥辱和數十年的調整、發展之后,中國似乎需要一種源自民眾的自覺和覺醒。但民族思潮真是一柄雙刃劍,任何人都沒有理由輕視它。
2.整整4年后重讀本書,基本感覺仍與4年前相似。不過這一次的重點是關于“民族國家”的介紹。總體的感覺,是西方的理論光輝,正在我的眼前逐漸消退。是消退而不是消失,說明我的閱讀在進步,也表明,宏觀地看,我們生活的物質及精神環境在改善,與西方的“差距”也在縮小。是消退而不是消失,也說明我們自己的理論建構跟不上,除了傳統學問外,當代社會人文學科領域引領性和開拓性的觀念和思潮,我們甚至還都是空白。這當然既和物質的相對豐富有關,又和思想的相對自由有關。
(《世界民族主義論》,王聯主編,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1月第2次印刷)
《普世語言、王朝語言與民族語言》(語言學)
該文對歐洲的普世語言、王朝語言和民族語言作了簡要的描畫,對它們之間的歷史傳承也作了線性的敘述。對我而言,是一個新窗口。
(《世界民族》雜志,北京,2009年第2期)
《中國歷史概述》(歷史地理)
如果“歷史地理”這一專有名詞中的“地理”指的是地理的全部(自然地理、人文地理),那么歷史地理所涵括的范圍近乎無所不包,“歷史時期的地理”這樣的學科定義也就更容易引起誤解了。當然,像“文化”、“政治”等等概念一樣,沒有人能為一門邊界寬泛的學科敲定一個完全沒有爭議的定義。這是很正常的現象。
讀這本書使人對歷史“中國”的自然地理、疆域、行政區劃、農業、印刷、造紙、陶瓷、五金、人口、商業文化、交通、對外交流、語言諸方面都有較切近的了解,能夠增加許多相關的知識。這本書的寫作又是十分嚴肅的,你可以相信它。
(《中國歷史地理概述》,鄒逸麟編著,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7年7月第1版)
《戰略與民族優越感》(國際政治)
這是一部探討戰略與民族優越感的著作,“是一部主張從文化路徑研究戰略的經典之作”。該書“闡述了在軍事領域中民族優越感的重要作用”。這應該是一部在某些理念上開先河的著作。書中關于假想敵、軍事戰略領域中民族優越感的影響等提法——比如,“美國海軍追蹤蘇聯彈道導彈核潛艇的各種企圖被認為是謹慎的、適宜的,并非是破壞性的遏制;另一方面,蘇聯為攻擊美國彈道導彈核潛艇所作的努力則被批評為是破壞穩定的,而且這也為美國理論家們認為蘇聯戰略家們并不懂得遏制理論提供了證據”——現在都已普及,成為常識,或者學界的常識。本書寫于1979年,考慮到全球政治、思想、文化和社會觀念的快速發展、更新、變化,對本書中某些方面此時看來淺嘗輒止的論述,就能夠理解了。也正因為如此,現在讀這本書,覺得作者對其主題的論述,比較偏重實用,這既是本書的特點,又是本書讓人覺得不滿足之處。
(《戰略與民族優越感》,肯·布思著,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09年6月第1版)
《西方帝國簡史》(歷史)
這既是一本入門書,也是一本有特色和思考的“文明史”,如果文明指的是人類所有歷史的話。它談論的是“帝國本身、創造帝國的民族以及被帝國創造的民族”。帝國是什么?我的理解是:帝國是面積廣大、以軍事和征服為基礎的比較強大的利益集團。從希臘帝國開始,到西方在海外殖民,兩千多年來,西方似乎“統治”了這個星球,曾經輝煌至極。讀這本書,我們知道原本我們習以為常的許多思想、觀念、概念、方法、方式,并非“古已有之”,而是西方實踐出來并傳遞給我們的。譬如,關于“民族”的概念(西方進入非洲之前,非洲甚至沒有大規模的社會組織),這種概念在非洲制造了國家和邊界,也遺留下無止境的戰爭和民族沖突的惡果,“非洲是一塊被歐洲劫掠者及錯誤的種族觀念所共同踐踏的地方”。雖然不是“西方”,也可能是東方(或南方、北方),人類或許總會走一條殊途同歸的道路,但文化的自我維護心理告訴我們,那種結果是他者的基因,這就自然而然地要引起我們的警覺。
本書提醒或告訴我們一些值得思考的問題或所謂結論:
創造力、想象力和個體性。一般認為歐洲人因為擁有這三個特性,而能統治大部分世界。
文明、政治、市民、禮貌和城邦。對所有歐洲人而言,“文明的”,也就是生活在城市里。所有政治和社會方面的字眼都源于這一點。政治、政體的字源是希臘字的“城邦”,市民、禮貌與文明,都來自拉丁語“市民”。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說過,人是“政治的動物”,照字面意義來解釋,人就是一種“在城邦里生活”的動物。
遷移、探索和征服。這是西方帝國走過的道路。
經由旅行所獲得的知識幾乎成為占領屬地的方法。歐洲民族的帝國故事,由古希臘揭開序幕。希臘人在其他民族仍然思考著如何謀生時,就已經發明了文字(在“西方文明”的框架內)。他們是“全然的旅行者”。而“經由旅行所獲得的知道幾乎成為占領屬地的方法”。在本書中,“希臘人不僅是偉大的旅行者,也是偉大的殖民開拓者”。
某種形式的戰爭。所有的民族都忙于某種形式的戰爭。
民主、閑話與謊言。在波斯人眼里,民主集會的閑話與謊言相當頻繁,它總是削弱了希臘人下決心的力量。
美德與男人。美德這個詞起源于拉丁語“男人”,正當時僅意味著作戰的勇氣。
法律、哲學與科學。羅馬帝國建立的不只是一個國家,也是一種生活方式。羅馬法律變成整個歐洲的法律,這是羅馬人偉大的知識成就,如同希臘人有道德哲學和自然科學的成就一樣。
龐大的帝國。如果帝國本身已經龐大到難以由單一中樞治理,過于多元的政治與文化也使得帝國很難用同一法律支撐單一國家。
海洋與全世界。英國人羅利爵士說:“誰掌控海洋就掌控了貿易。掌控了世界的貿易,就等于掌控了世界的財富,最后也就掌控了全世界。”
地表上所有地區。18世紀中葉,地表上所有地區都被探勘過,被繪入海圖中,有些地方還成為歐洲人的殖民地。唯一例外的就是太平洋。從1519年麥哲倫率領船隊環繞地球之后,太平洋就已被人來回穿越了許多次。但對歐洲人而言,它仍是一大塊尚未被劃入海圖的地區。
典型的西方殖民流程。航海家(或探險者)發現“新陸地”,不久后,傳教士抵達,接著是商人,再接著就是殖民者。
民族主義。民族主義的概念是指所有民族都有自己獨特且穩固的特質,各在一個共同語言和一種共同文化下統一,由一單獨的當地統治者領導。
擴張與瓦解。馬基雅維里觀察到,只要羅馬對外擴張,就能免于瓦解;當擴張動作停止,人民就會為了內部事務陷于爭端,不斷喪失凝聚國家的好戰精神。
西方側重用理論來繼承知識,東方側重用實踐來繼承知識。在一個大規模的社會里,什么樣的觀念都值得“自然而然”地認真地發展,直到它們被“自然而然”地淘汰。
(《西方帝國簡史》,英國安東尼·派格登著,徐鵬博譯,天津,天津人民出版杜,2007年9月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