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三首

大霧

大霧彌漫

群山模糊

更加模糊的

是山中的廟宇、樹木、僧人……

但聞得見花香

聽得清梵唄

鐘聲更是響亮

入耳

入心

震顫靈魂……

何必埋怨霧濃

影響視覺?

或許，這濃霧

正是佛祖有意為之

形與色

都是可以忽略的

五官之中

最不可靠的

就是眼睛?

新雪

新雪細小、晶瑩

漫天而下，窸窸窣窣……

仿佛是佛祖從云頭上

撒向人間的明礬

這烏煙瘴氣的塵世

是該凈化了

我已不敢呼吸

空氣中的浮埃

粒粒有毒……

撒進河水

河水漸漸澄澈

撒進城市

城市漸漸干凈

撒向山野

山野漸漸潔白

撒到我的臉上、身上

我似乎也漸漸變得神清氣爽

好像接受神圣的洗禮

感到莫名的幸福……

我點燃一炷高香

雙手合十

默默祈禱

——啊，請繼續(xù)

孫悟空的火眼金睛

也難以尋覓到一寸凈土

老姐姐

七十四歲的老姐姐

本就生得矮小

衰老又把她縮小了許多

她的第二任丈夫也已經(jīng)死了

我真怕她承受不住孤獨、寂寞

但我去看望她時

她的皺紋里，始終洋溢著

安寧、幸福的微笑

絕口不提貧窮與疾病的折磨

反倒撫摸著我的白發(fā)

心疼得手都在哆嗦

我給了她一點兒錢改善生活

她連連擺手:用不著!用不著

但她最后還是收下了

——用這錢請幾本《圣經(jīng)》

送給請不起《圣經(jīng)》的教友吧

善舉名歸于你，事情由我來做……

我哭笑不得!國產(chǎn)的神

進口的神，我統(tǒng)統(tǒng)不信

我倒是相信母親的教誨

——人行好事，莫問前程

與人為善，我即是佛……

啊啊，不是我拋棄了信仰

而是信仰欺騙了我

本想來安慰一下姐姐

卻成了她憐憫我、幫助我

我哭笑不得啊

姐姐根本讀不懂《圣經(jīng)》

她是個文盲

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