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弗羅斯特(Robert·Frost,1874-1963),美國詩人。生于加利福尼亞州。父親在他11歲時去世。母親把他帶到祖籍新英格蘭地區的馬薩諸塞州。中學畢業后,在哈佛大學學習兩年。這前后曾做過紡織工人、教員,經營過農場,并開始寫詩。他徒步漫游過許多地方,被認為是“新英格蘭的農民詩人”。弗羅斯特勤奮筆耕,一生中共出了十多本詩集,其中主要的有《波士頓以北》(1914),《山間》(1916),《新罕布什爾》(1923),《西流的小溪》(1928),《見證樹》(1942)以及《林間空地》(1962)等。
弗羅斯特的詩可分為兩大類:抒情短詩和戲劇性較強的敘事詩,兩者都膾炙人口。弗羅斯特詩歌風格上的一個最大特點是樸素無華、含意雋永,寓深刻的思考和哲理于平淡無奇的內容和簡潔樸實的詩句之中。這既是弗羅斯特的藝術追求,也是他事業成功的秘密所在。
找水
門旁邊的那口井已經干了,
因此我們拿起水桶和陶罐
穿過房子后面的空地
去尋找那可能還潺湲的溪泉;
不要討厭這個想溜出去的借口,
因為秋天的黃昏是這樣美
(雖然有點兒冷),而且這田地是我們的,
小溪那邊還有屬于我們的樹林。
我們跑著,好像去和那
慢慢閃亮在樹后的月亮約會,
光禿禿的樹干上沒有樹葉,
沒有鳥鳴,也沒有風吹。
可是一進入樹林,我們停下,
就像有神靈遮擋不讓月亮發現我們,
并時刻準備跑到新的地方笑著藏好,
直到月亮一會兒再次把我們找到。
一只手長久握在另一只手里,
在不敢繼續看的時候我們就去傾聽,
在寧靜里,我們也同樣制造著寧靜,
聽到了,我們清楚自己聽到了水聲。
那音符像是來自獨立的空間,
它落下發出一陣細微的叮呤聲,
那聲音像珍珠在池塘的水面上滾動,
現在又變成了一面銀色的刀鋒。
進入自我
我的心愿之一是那些黑色的樹叢,
它們那樣蒼老堅定幾乎密不透風,
不,它們絕不僅是看上去的陰郁假面,
而是一直延伸,直到那死亡的最后邊緣。
我將不會被限制,因為在某日
我還將在它們的浩瀚無邊中悄悄溜去,
我不畏懼空曠的陸地被一次次看見,
也不怕緩慢的車輪在大路的泥沙中深陷。
我不清楚我為什么總是還要返回,
也不在意他們是否起身將我的足跡追隨
——他們在這兒把我思念,也很想知道
我看待他們是否還親切如前。
他們不會發現我和那個他們了解的我有什么變化,
只會更加覺得我是對的,我思考的一切真實無疑。
牧場
我要出去清潔那春天的牧場;
我會停止用耙子把那樹葉掃凈
(可能我還要等著看那水流變清),
我不會離開得太久。——你也來吧。
我要出門去接那可愛的小牛,
它站在母親身旁,那么年幼,
當她用舌頭舔它時他還在搖晃。
我不會離開的太久。——你也來吧。
好時光
我有著我冬日傍晚的散步——
雖然根本沒有一個入和我交談,
可是在這一排小屋中有我的一間,
上面還有落雪的眼睛一閃一閃。
我想在那里面會有我的親人,
還會響起一把小提琴的聲音;
我還擁有那道穿越窗簾花邊的目光,
它來自年輕的身姿和青春的臉龐。
我有這么多同船出國的旅伴,
我要走下去直到再也沒有村舍看見。
我曾經改換方向并后悔,可是我回來時
我沒有看到有一扇窗戶會變黑。
在雪地上我吱吱嘎嘎的雙腳
驚擾了這正在睡夢中的鄉村街道,
就像是褻瀆了什么——請原諒我吧,
在這十點鐘的冬日傍晚。
樹的聲音
我對那些樹感到驚奇。
為什么我們希望永遠去
忍受它們的吵鬧——
要遠遠多于那些離我們的居所
很近的別的喧囂?
我們在白天容忍它們,
直到我們失掉所有測量的腳步,
被我們的歡欣牢牢吸引,
并且得到一個傾聽的天空。
它們是在,在說著要走,
可是卻總也不真走;
那些話絕非是沒有見識——
就像是它正變得智慧和蒼老,
現在不過是在等待。
有時,當我從窗口和門邊
看見樹在搖動時,
我的雙腳緊踩在地板上,
我的頭也跟著在肩膀上搖擺。
我可以對著什么地方隨意坐,
我也可以漫不經心地胡亂選擇——
當某天,它們在吵嚷
并且搖晃著,仿佛要嚇跑
那些徘徊在它們頭頂的白色云彩。
我可以繼續說幾句話,
可我最好還是離開。
沒有黃金能留存
自然的第一抹新綠是黃金,
她的色彩極難去保存。
她早生的葉子開了一朵花,
可是也只能綻放一剎那。
接著樹葉沉落在另一片樹葉上,
因此伊甸園也陷入了憂傷,
因此黎明匆忙走向白晝,
沒有什么黃金能留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