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語者
一場突如其來的對話,你傷了舌頭連同手指
長久的沉默,讓你不得不習慣一個人過活
擁擠不堪的列車是一個人的車子
南下北上的枕木是一個人的肋骨
從一座城到另一座,從一段城墻到另一段
南來北往,與歷史蒼茫無關,與曲終人散無關
有時被一些固體詞語絆倒
有時你拒絕聯想,擦干傷口,繼續行走
每個人都自卑地活著,向世間行乞和流淚
你一邊默默地走,一邊默默丟棄
衣服、課本、愛情和肢體
甚至將鞋子和泥沙一同歸還
一個七月即被母體拋棄的孩子,你無需太多
不要再用歌唱母親的喉嚨歌唱父親
其實,聲帶對于獨語者是多么奢侈
不要再跟著去慶祝一首歌的成功
此時,那個歌手或許正在慢慢死去
“所有的戰爭、女人與我無關
所謂的勝利和玫瑰都已過期”
這個三月,日子被風牽引,疼痛漸已平息
你無須轉身,哭喊著砸開那個銹死的鐵鎖
驚醒那一個個在你身體里睡去的名字
歲月讓我們恥于言說,長久的沉默
卻又讓你甘做語言的冷殺手
沒有什么可以阻擋一條夜漫而過的河流
一場旅行,僅僅是上車、下車或者丟失車票
華北平原的麥子
三月的風,像脫軌的火車
失去了方向,失去了站立的地方
華北平原上,村莊沉沉睡著
樹木睡著,墳墓睡著
只有一塊塊麥田被風吹著,長勢誘人
我坐在火車上,呆若木雞
田地里有那么幾個人
在忘我的勞作,表情模糊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一塊墓碑
壓傷了一根瘦小的麥子
三月的風和火車一起駛向了另一個地方
大風里,華北平原的麥子那么綠
綠得讓過客不忍心掉眼淚
早雪來襲
天打著雷霆,頭頂著雪花
車輪像凍僵的句號
載著陌生人奔跑
在沾滿雪水的馬路
從巍巍太行,到華北平原
偌大的高差卻少有過渡
只有風,手舞足蹈,順勢堆卷著積雪
淹沒了失足者的雙腳
四十年一遇的寒潮
天氣預報卻只字不提
沒有前兆的預言
這次沒有饒恕我們所有人
塞內塞外 我奔走的四域
燈火遙遙相望
構成了北天的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