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的理論基礎初探

摘要：學術界對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的理論基礎(即理論可行性)沒有給予足夠的關注。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之所以可能源自思想政治教育學與社會學之間在研究主題、調整對象以及研究方法上的內在關聯性。思想政治教育學與社會學在研究主題上具有一致性，“人”成為兩者的共同研究主題。思想政治教育學與社會學在調整對象上具有兼容性。從系統論考察，思想政治教育是社會系統的一個重要因素。思想政治教育學與社會學在學科原理和研究方法上具有共享性。鑒于社會學與思想政治教育學內容上的兼容性，社會學的某些原理和方法同樣可以適用于思想政治教育學。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還處于起步階段，學科建立和發展中的諸多理論難題亟待攻克，需要我們在深入了解和把握思想政治教育學和社會學的基礎上對其作出交叉研究。

關鍵詞：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系統論；研究對象；研究方法

中圖分類號：G6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2－9749(2010)01－0073－04

在當下思想政治教育研究領域，主張不同學科間的交叉聯姻、關聯互動已經逐漸成為探索思想政治教育學科發展和學術研究的一條重要路徑。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作為近年來提出的一個新的學科領域正是在現代知識條件下、立足于思想政治教育學和社會學學科關聯性基礎上生成的嶄新學術生長點。

一

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是基于思想政治教育學與社會學有機結合而產生的一門新興學科。它研究的是思想政治教育和社會之間的相互關系。對其研究不僅可以在理論上拓展思想政治教育學和社會學的學科視野、深化思想政治教育的理論研究，而且在社會實踐中可以有效地指導思想政治教育的開展進而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實效性。近年來，盡管有學者運用社會學的概念、范疇、理論與方法對思想政治教育進行綜合研究并作出了有益探索，但真正立足于學科聯姻思維對其作出深入探討的成果寥寥無幾。

從現有的相關研究成果看，學術界對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的理論基礎(即理論可行性)并沒有給予足夠地關注。我們認為，思考并證成思想政治教育學和社會學結合的理論基礎是構建以及深入發展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的理論前提。我們需要對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的理論基礎作出系統、深入、合理的理論論證，從而避免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成為“思想政治教育學”與“社會學”機械結合而成的人工“嫁接”。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之所以可能應該是建立在對思想政治教育學與社會學之間的契合性與兼容性的深刻把握之上。對兩者之間契合性與兼容性的探討成為我們構建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的理論基礎。

思想政治教育學和社會學都關涉人的研究，人是兩者共同的主題。這成為兩者聯姻、結合的邏輯起點。英國哲學家休謨在《人性論》中指出，一切科學知識無一不是人的認識活動的產物，以往各學科中爭論無窮，進展甚微，根本原因就在于忽視了研究人性。因而，一切科學都是依賴于人的科學。他將人性科學看作“其他科學唯一牢固的基礎”，并認為“任何重要問題的解決關鍵，無不包括在關于人的科學中間；在我們沒有熟悉這門科學之前，任何問題都不能得到確實的解決”。可見，真正的科學研究應該以關切人作為起點。

思想政治教育學是以人的思想行為變化及思想政治工作規律為研究對象的學科。其研究對象包括社會與人、社會與人的思想的關系，研究從思想到行為的轉換的規律等。人不僅是思想政治教育的對象，也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最終目的。“思想政治工作本質上是人的工作，其含義有二：一是有人來做。教育者與受教育者互為主體，在相互溝通中相互影響，共同成長。二是做人的工作，對象是人，且是主體性和目的性的人；三是工作的內容是解人精神世界之結”r2J。可見，人成為思想政治教育的主題。而社會學是一門研究人的行動與社會關系的科學，它對人類自身社會生活中的各種相互關系的發生、運行及其客觀機制進行描述、解釋、預測和規范。社會學也注重對“人”研究，但它的基點主要是作為社會群體的人。社會學側重于對作為社會活動承擔者的社會群體的研究，而社會群體的生成依賴于個人之間的互動。社會學家指認個人的行為受制于群體和社會結構，對個人行為的注解往往要通過人與人以及人與社會之間的互動來完成。“社會學關注的焦點并不是個人的行為，而是該行為所賴以發生的社會環境和氛圍”。“社會學幫助我們了解自己，人是社會的動物，我們的行為不僅是我們的意志所造，也是在社會約束下的產物”。因而，社會學對人的研究側重于通過在社會結構、社會環境、社會互動中把握個人，強調個人之間、個人與社會的互動。

人、社會、思想政治教育三者有著天然的相關性。思想政治教育中的人并不是孤立、抽象的人，而是具體的、社會關系中的人。按照馬克思對人的理解，“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人總是一定社會關系中的人，對人的理解不能夠脫離一定的社會關系。人只有在社會關系中才能得到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思想政治教育關注社會關系中的人，通過社會關系來實現對人的理解和把握。“思想政治教育既要通過社會關系去了解人，又要通過社會關系去教育人、培養人和使用人，也要發展人的社會關系。因此，思想政治教育與人的關系，實際上就是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關系的關系”。另外，從社會學的角度看，社會學從不同的視角來探討人與社會的關系問題進而揭示社會良性運行與協調發展的條件。個人與個人、人與社會之間是不斷地交互作用并相互構建的。人在不斷地產生社會關系同時，社會關系也在不斷地產生著作為社會關系總和的人。個人在社會關系中需要經由一個社會化的過程來實現向社會人的轉變。社會化是“一個人獲得自己的人格和學會參與社會或群體的方法的社會互動過程”。這一過程實質上是一個人們認識和改造社會關系的過程。在此過程中，人們通過思想政治教育實踐來實現對社會關系的認識和改造、人的社會化。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種有目的、有計劃地按照社會要求進行的社會化(尤其是政治社會化)的方式。人們通過不斷地接受政治知識、提升政治理淪思維以及踐行政治行為參與社會生活成為社會中的人。

可見，思想政治教育人必然是社會關系中的人，在社會關系中不斷地完成社會化。而社會人是一個不斷地社會化的人，思想政治教育助推人的社會化進程。思想政治教育學對人的研究與社會學對人的研究具有內在一致性。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主要研究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在對人的研究方面，它旨在揭示人的思想政治行為產生、發展的規律，影響人們開展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因素。“它不僅研究個體如何適應和服從社會整體，而且研究個體的政治行為變異對整個社會的影響和對社會風尚變遷的作用，揭示出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相互作用的一般特征”。可以說，它建立在思想政治教育人與社會人的共同點之上，充分地結合了兩者一致性。

二

在《社會學視野中的思想政治工作》中，孫其昂教授借用索緒爾和列維·斯特勞斯的結構功能主義理論理論框架來闡述思想政治工作的社會整體觀，揭示了思想政治工作與社會系統在內涵上的關聯。結構主義理論認為，人類的一切雜亂無章的行為內部都蘊含著一定的結構，這種內在的結構決定并支配著人類的一切行為。在方法論上，結構主義主張所有的社會現象都是有聯系的，我們應該予以整體把握而不應將其割裂。這就提示我們在對待事物時應該予以整體、系統地把握。不僅應把對象當作整體把握，也應當把它視為系統中的一個部分。“根據結構主義的理論和方法，思想政治工作不僅是一個系統，而且具有‘結構主義’的性質。思想政治工作是一種結構中的存在。思想政治工作系統不是一個孤立的系統，是與其他系統相聯系的系統，也是更大系統即社會系統中的系統”。“思想政治工作的社會整體觀”的方法論以及相關論述對于我們基于系統論的視角厘清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的內在關聯有著重要啟示。

一般認為，系統是由若干相互聯系、相互作用的要素所構成的、具有一定結構和功能的有機整體。“任何系統都是一個有機的整體，它不是各個部分的機械組合或簡單相加，系統的整體功能是各要素在孤立狀態下所沒有的新質”。任何系統都具備三個特征：第一，系統具有整體性；第二，系統由若干相互作用、相互依賴的要素組成；第三，系統總處于一定的環境中，與環境發生著相互作用。從系統論上講，系統中各要素不是孤立地存在的，每個要素在系統中都處于一定的位置上發揮著特定的作用。任何事物不僅自身具有著系統性，同時它本身也是更大一級系統的因素。系統論中各事物之間密切聯系、相互關聯。

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在分屬兩個不同的系統的同時兩者之間也具有著相容性。思想政治教育不僅自身成為一個系統，而且其本身也是社會系統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首先，思想政治教育自身是一個多種要素構成系統。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的要素包括工作對象、目標、任務、內容、原則、手段、隊伍等多種要素。思想政治教育自身的系統性決定著思想政治教育自身運作的可能性。只有保證思想政治教育內部因素的健全、有活力并有序運行，其在社會中才能“運轉”起來發揮作用。其次，社會系統是由多種社會因素組成的復雜的有機體，而思想政治教育系統是社會系統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思想政治教育是社會的一部分，“離開了社會，離開社會中的人的存在和變化，離開社會和人的需要，思想政治教育無法實現其自身的價值”。馬克思主義認為任何社會系統都包括經濟的社會形態、政治的社會形態和意識的社會形態等三種最基本的社會形態。三者密切聯系、相互配合共同組成一個社會整體。它們也構成了社會系統的三個要素，即政治生活子系統、經濟生活子系統和思想文化生活子系統。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屬于思想文化生活子系統。我們認為，從宏觀的方面看，社會系統包括社會的物質系統和精神系統。精神系統是物質系統的反映，它們之間的關系屬于社會存在和社會意識之間的作用和反作用的關系。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屬于社會系統中的精神系統，確切地說，它是社會精神系統中的保障系統。思想政治教育在社會運行和發展過程中對社會系統的其他因素一直起著“生命線”的保證作用。

從系統論上說，思想政治教育系統從屬于社會系統。思想政治教育系統與社會系統密不可分，它們相互之間發生著功能性的關系。社會系統中諸要素(子系統)的有序運行、和諧發展離不開思想政治教育系統的支持與保障，而思想政治教育系統要發揮其價值也需要社會系統其他要素的強力支撐。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種有目的、有計劃、有組織的社會實踐活動，具有極強的社會性。任何思想政治教育都是在一定的社會環境中開展的。脫離了社會系統這個背景，人們就無法認識思想政治教育的規律、開展思想政治教育活動。思想政治教育要有效地開展不僅自身諸要素有序和諧，而且也需要社會系統其他要素的共同配合，比如，思想政治教育的條件、環境等。正因為如此，完整地理解思想政治教育系統至少應包括如下三層次：思想政治教育系統、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條件以及思想政治教育的環境系統。思想政治教育在獲得社會系統提供的條件、環境的同時也發揮著自己對社會系統其他因素的保障作用。可見，思想政治教育是社會系統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

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運用社會學的原理和方法，對作為特定社會現象的思想政治教育進行研究。思想政治教育是社會系統的重要因素，也是一種重要的社會現象。它具有社會現象共有的社會性。同時，思想政治教育在社會系統中也保持著其獨有的本質特性：政治性。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對思想政治教育進行社會學審視立足于思想政治教育是一種社會現象，建立在思想政治教育構成社會系統要素的基礎上。在此基礎上，它運用社會學的原理和方法分析思想政治教育發生、發展、變化的規律，討論人的思想政治行為與社會之間的相互關系。

三

從系統論的視角考察，思想政治教育系統構成社會系統的一個重要因素，兩者具有相容性和疊合性。正是因為兩者在內容上具有這樣的關系，社會學的基本原理和方法也同樣能夠適用于思想政治教育學。思想政治教育學可以和社會學共同分享某些原理和方法。通過運用思想政治教育學的原理和方法，我們可以有效地揭示思想政治教育過程中出現問題的社會原因，指導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運行以及提升思想政治教育的社會效果。

社會學中占主導的經典理論主要有三種：功能主義、沖突論以及互動論。這三種不同的社會學理論盡管從不同的角度“對于人類社會生活之基本特征有著不同的假設”，但就方法論而言，他們或是立足于系統思維之上對社會進行完整地把握，或是關注社會個人或群體互動。功能主義、沖突論均將社會視為整體，并將個人或群體、秩序或沖突、制度或社會變遷看成社會系統的某一側面。這種整體把握的系統對待社會的方法對于在社會中理解和實施思想政治教育不僅是有益的而且是可能的。思想政治教育本身就是社會系統的一部分，兩者內容上的疊合性決定著對社會系統進行研究的相關理論在思想政治教育適用上也具有著兼容性。互動論關注的是社會的微觀方面，它注重對社會學與思想政治教育學共有的主題——人的研究。

功能論對思想政治教育之所以能夠做出有效解釋，在于功能論的前提假設是社會整體在協同作用的基礎上構成一個有機整體和保持有序的運行。它立足于系統論解釋下的社會模式，將社會看成是一個系統，而系統中的各種要素都發揮著重要的作用。思想政治教育在社會系統中發揮著重要的政治、經濟和文化功能。在政治上，思想政治教育促進社會政治穩定和發展。思想政治教育堅持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指導地位，宣傳社會主義意識形態和黨的路線、方針、政策從而保障社會主義國家政權的穩定，堅持黨的基本路線不動搖以及貫徹落實黨的路線、方針和政策。在經濟上，思想政治教育保障社會經濟生產活動的有效開展，有力地促進社會主義經濟建設。馬克思說過，“理論一經掌握群眾，也會變成物質力量”。人們在經濟活動中接受思想政治教育能夠有助于經濟活動的充分開展，進而促進社會生產力的發展和生產關系的進步。在文化上，思想政治教育屬于社會系統的精神系統，其對象是人的思想。思想政治教育的有效開展能夠引領社會的主流的價值觀。沖突論“建立在這樣的假設之上，即構成社會的各個部分永遠不是作為整體的一部分而平穩運行的，實際上，他們是互相沖突的”。沖突論的視角有助于揭示思想政治教育系統與社會系統中的其他要素之間的關系。固然思想政治教育系統與社會系統中的其他子系統共同構成完整社會系統。但不可否認的是，思想政治教育系統與社會系統中的經濟系統的關系總是沖突的。兩者構成矛盾的兩個方面成為思想政治教育變遷的內在動力。作為社會現象的思想政治教育，其變遷和發展的根本原因在于社會系統中的精神系統的思想政治教育與經濟系統因子的社會生產力之間矛盾。而互動論注重社會系統的“人”——個體或群體。互動論認為人是交互性的產物，人在不斷地交往和互動中逐步形成社會。所以，“互動論強調，人們總是處在創造、改變它們自己的生活世界的過程之中”。無論是思想政治教育還是社會的形成都是人與人之間互動的產物。根據互動論，社會就是人與人在互動中形成的。而思想政治教育則是思想政治教育的教育者與被教育者之間在接受理論知識、踐行政治行為過程中形成的互動。

另外，鑒于社會學與思想政治教育學內容上的兼容性，社會學的某些方法同樣可以適用于思想政治教育學。社會學的定性與定量的分析方法、社會調查方法等也是思想政治教育學常用的方法。無論是在原理還是在方法上的契合，都源自思想政治教育與社會學在內容上的疊合性和兼容性。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正是運用這些共享性的原理和方法來尋找思想政治教育的某些社會規律，對其作出社會學的解讀。

四

我們認為，學科間的交叉、聯姻以及互動應當建立在相關的不同學科間的內在契合性和兼容性的基礎上。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之所以可能源自思想政治教育學與社會學之間在研究主題、調整對象以及研究方法的內在關聯性之上。思想政治教育學與社會學在研究主題上具有一致性，“人”成為兩者的共同研究主題。思想政治教育學與社會學在調整對象上具有兼容性，從系統論考察思想政治教育是社會系統的一個重要因素。另外，思想政治教育學與社會學在學科原理和研究方法上具有共享性。鑒于社會學與思想政治教育學內容上的兼容性，社會學的某些原理和方法同樣可以適用于思想政治教育學。然而，思想政治教育社會學作為一個新興的交叉學科目前還處于起步狀態。學科建立和發展中的諸多理論難題都還亟待攻克，部分課題甚至鮮有觸及。這些都需要我們在深入地了解和把握思想政治教育學和社會學的基礎上對其作出交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