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提起龍井茶人們就會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西湖”二字、提起安溪就會想到鐵觀音一樣,提起寧德紅茶,人們會第一時間在腦海里閃現出坦洋工夫、白琳工夫。人們反應之所以會如此迅速,因為它們都是歷史名茶,是茶中的“大腕兒”,而且在茶市上,一經走俏,就有眾多商家追捧。名副其實的茶品固然令人稱道,但華而不實的所謂的“名茶”就不敢恭維了,它們還遠不如一些名不見經傳卻有著名茶特質的茶來得“踏實”,就比如這款我前不久在朋友的茶莊里喝到的、至今還無名的紅茶。
周末早上,閑來無事。本想到外面去走走,可看著窗外灰蒙蒙的天,游興就逃得無影無蹤了。手機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就在我正準備拿起一本雜志翻看時,它“喃鈴鈴”地唱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娟姐那略帶些沙啞的聲音:“傅姐新淘了一款紅茶,你有沒有興趣來嘗嘗?”這通電話來得真及時,正中下懷,我二話不說,就帶著嘴過去了。
到了店里,傅姐她們已經在“嚴陣以待”了,剛燙洗過的杯具水淋淋地擺在茶盤上,一旁電磁爐上的隨手泡還在“咝咝”地冒著熱氣。坐定以后,傅姐拿著樣茶盤在一旁的紙箱中取了一泡茶。它似乎與普通的工夫紅茶別無二致,但又很難辨別出它的確切品種。至少來說它更接近于某種茶。略微彎曲卻緊結的條索,細的如絲,寬的如帶,有著烏黑油亮的色澤,有些茶條的頂部或中段處還鑲嵌著金黃的茸毫。看起來色彩頗為分明,就像是在金色的顏料桶中輕輕蘸過一般。“它細細長長的,有點像發菜的放大版,又有點像古時候美女彎彎的秀眉,總之它的嫩度是蠻高的。”傅姐形容道。
她將茶倒進一個蓋杯中,沖進熱水,把面前的幾個茶甌又重新淋洗了一遍。雖為洗茶,但它“與生俱來”的那種甜香卻從潑濺流溢的茶水中彌散到空氣中。牽惹著蠢蠢欲動的味蕾。等到出湯的時候,甜香變得更濃郁,它附著在杯蓋上,讓嗅覺神經可以充分地調動起來。如果盛在透明的公道杯中。它呈現的是鮮亮的金黃,頗近于食用植物油的顏色,但質感卻遠比植物油來得明澈。傅姐像品葡萄酒一樣地把公道杯輕輕搖晃了幾下,茶湯在白熾燈下蕩漾著浮動的光點,打著轉晃晃悠悠地從杯嘴流進品茗杯中。此時此刻,我感到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愜然:在這樣一個陰郁的天氣里,四周包圍著柔和的燈光,手上進行著舒緩的節奏,眼中欣賞著可人的色調,還有這即將端起的香茶,如此這般。心里早已是燦爛千陽。
“唔,這茶聞起來就是蜜甜蜜甜的,喝起來更是綿甜,但不是膩味的甜感。”我囁了一口茶,稱贊說。“不錯,它最大的特點就是香甜。不過,你只說對了一半。”傅姐神秘地說。“它喝進嘴里時,是沒有一丁點澀感的,很滑潤細柔,如冰遇火一樣一下子就化開了。你再試一口看看。”我又吸了一口,閉上眼來體驗。“茶在舌尖上時,覺得在柔潤中似乎透著一股沁涼,這氣息就仿佛走進一片茂密的大森林。”我一邊喝著,一邊說著感受。“這回完全對了!我第一次喝到它的時候,也有同感。喝在嘴里是冰冰的、甜甜的,口感很舒服,像薄荷一樣的清口!”傅姐像覓到了知音—般,顯得有些興奮。
反復沖泡了5道以后,香氣雖有減淡,但甜感還保持在不用深嗅就能覺察到的水平,而且滋味仍適口,非但內涵不減,而且還變得清甜。“看來,這款茶絕非泛泛之輩。”我暗忖。我向傅姐詢問它的產地,誰知傅姐卻只字不提,那模樣頗有一番“英雄莫問出處”的味道。在我的一再要求下。她才吐出幾個字:“這茶來自寧德天山。”“它用的鮮葉都是采自海拔在1000米以上的高山茶園。所以你才會感覺像走進森林一樣。你送它個名字吧。”她接著說。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回味著剛才喝的茶和她剛說的話,陷入了沉思。
我捏捏干茶和葉底,又嗅嗅杯蓋和杯底,看看湯色,又咂咂茶湯,在幾件茶具間輪換著。一時半會兒,我還真無法給它起個好聽又好叫的名字,因為它既是平凡的又是不平凡的。平凡的是,它在蕓蕓眾“茶”中毫不起眼。而且和紅得發紫的“同門”——金駿眉、正山小種和顯達的“同鄉”——坦洋工夫、白琳工夫相比。它更是個無名小卒;不平凡的是它內斂的“個性”。能將優異的品質斂藏在“貌不驚人”的外表之下和虛無縹緲的浮名之外。所以。我認為它還是無名有實的好,盡管傅姐最終還是會給它安上—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