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屋后的那棵苦楝樹一樣
枯死于十七年前
關于這一點,把我的頭顱
鏤空為巢穴的烏鴉知道
我的軀體至今還活著,是為了
每年的此日,能在左臂上
開幾朵白花
烏鴉尖硬的喙,敲擊著鋼板
噼噼啪啪的響聲,像
節日里的鞭炮
也像漫天飛舞的鋼珠
從此,我患上嚴重的耳鳴
灰塵、報告、性病
以及上證指數,這十多年來
所有的事情轟隆隆
對我來說,所有的事情都在轟隆隆
我像一只笨鴨一樣,當響雷
打在屋檐上,打在我以及
同伴的頭頂上
我搖晃了一下枝椏,一臉茫然
我現在成了一棵鏤空的樹
每年的此日,我還堅持開白花
有時開得大朵一些,只是為了
暗示行人,在適當的時日我們應當悲傷
這美呀
——致潘維
我的少女來得比黑夜晚,
去得比黎明快,這美呀——
時間不夠我來陶醉,才華
不夠我來浪費!
像一場輕薄的夢,那些
難于啟齒的想法是多么美好。
一個個粉撲撲的少女,
我把她們腌在心里,醞釀成酒。
從此,這美呀——
像一條圍巾,把我圍在人世間。
她們造反、遺棄,反復地愛和傷害,
我的內心孤單,但溫暖。
從此,我心甘情愿地扛著刑枷,
游街示眾,這美呀——
掛在我脖子上搖晃的,
是維納斯不肯縮回去的手臂。
(選自《星星》詩刊201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