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甸(組詩)

藏身

藏身在一首詩中，是我最后的結(jié)局

藏身于春光銀芽的盛宴，是我凋謝的證明

春兒啊，那一朵百合，不認(rèn)識(shí)綠葉風(fēng)情

那個(gè)萬物浮華的世界，只墜著上升的明鏡

那幾只銀鼠的耳朵，只牽掛著柔軟的風(fēng)霜

春兒呀，那朵百合粉紅的繡呢，花苞里的頂針呢

草原

那一年，悶雷的第一個(gè)念頭

推著云，為世界分娩了一群白羊

那一年，蒼天的第一次春

平整好這塊地，種植了一撮青草

那一年，溝水的第一次寂靜

照見，月冷的一半圓圈

那一年，春雨的彩色第一次熄滅

拆散了，砸下來的一個(gè)云團(tuán)

那一年，廣闊第一次安寧

平息，平息了朝陽隆起的漩渦

糧倉

無所適從，云下春天的那座木頭糧倉

深得只剩下兩顆稻谷，兩粒黃的心慌

糧倉的中央，萬縷陽光正在紡織灰塵

倉外的一片陰影，把罪惡的桃花壓得很低

雪蓮花

總有一天，我會(huì)把你的純潔帶到我的詩歌中

我一直在山下等著你衰老，看著你跟黎明對峙

總有一天，我會(huì)在陽光下跟你一起守著一堆沙土

我們懷著光陰慢慢地磨去碑文上的所有文字

山頭的豹子

山頭的豹子，好兄弟，在昨晚春心飄搖的夢游里

你給我描繪了一個(gè)白晝，一個(gè)鍍金的籠子

在你目光的漩渦，撞開一座森林的陰影之后

你又給我描繪了一個(gè)黑夜，一個(gè)鍍銀的籠子

我卻只給你描繪了一朵迎春的小花，一小窩黃色的光環(huán)

它是我枕頭上的眼淚養(yǎng)著的，一小窩皺紋的笑容

天亮?xí)r分

我一直在為春天守夜，因?yàn)樘一ㄟ€在園子里

春在夜里，至少需要一個(gè)忠誠的仆人庇護(hù)

天亮?xí)r分，最后一顆星星暗示我

回到白晝里去吧，像樹上的黑夜回到根

與此同時(shí)，灰色的夜瘋狂地沿著馬路后退

那顆星星越來越潮濕，最后變成一滴淚水

(選自《作家》201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