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農民在地里侍候莊稼(外二首)

一個農民在地里侍候莊稼，田野

靜悄悄的，歲月的風也輕輕地吹

正好把他額上的汗點燃

發出微光。藍天白云和太陽

或月亮，一忽兒在他的頭頂

一忽兒在他的背脊上

此情此景，多么像一個人類共同的夢

人就是神做的一個夢

我們親愛的地球就是宇宙做的一個夢

一個農民在地里侍候莊稼

世界靜悄悄的，這一個農民

也是靜悄悄地侍候莊稼

不唱歌，不叫喊，不說話

當他累了，就在田埂或土埂上

坐一會兒，當他的腰彎痛了

就扶著鋤直一會兒腰

一個農民在地里侍候莊稼

他一次又一次彎下的腰

像永恒的繩子，把人類緊緊地拴在地球上

我的眼睛里

噙著狂沙十萬里

我的眼睛里噙著狂沙十萬里，怎么

忍得住不流淚?我的胸膛里燃燒著

烈火十萬里，怎么忍得住不化為

灰燼?我的生命里既茂盛著又枯萎著野草

十萬里，怎么忍得住春天和秋天交替

又怎么忍得住我不長成大地的一部分

我的心里沉默著十萬個你，堅守

貧窮和疾病，叫喊著十萬個你，捍衛

樸素和善良。我痛，我苦，前仆后繼

血濺村莊和城市，怎么忍得住不恨你

我傷，我死，死了一次又一次

每一次都死無葬身之地，怎么

忍得住不一生又一生地恨你?你是

我的夢我的詩我的故鄉我的祖國

我全世界所有的人民也是我唯一的人民

其實我就是十萬個你。其實我只是

蕓蕓眾生之一。我流淚。我化為

灰燼。我長成大地的一部分

都是因為只是因為:我，無怨無悔地愛你

想把世界抱在懷里，

我的懷太小了

想把世界抱在懷里，我的懷太小了

想把中國抱在懷里，我的懷太小了

想把四川抱在懷里，我的懷太小了

想把瀘州抱在懷里，我的懷太小了

想把江陽抱在懷里，我的懷太小了

想把沙灣抱在懷里，我的懷太小了

想把聯合抱在懷里，我的懷太小了

想把沙坪抱在懷里，我的懷太小了

再說沙坪已經修成了一條高速路

想把長江邊半山坡的三分坡地

抱在懷里，我的懷太小了

再說這三分坡地已經修成了長江大橋的一部分

我只能把我身邊的這一棵草

抱在懷里，對于這一棵草

我的懷剛巧，不大不小正好可以

把這一棵草裝下，對于我

這一棵草也剛巧，不大不小正好可以

把我裝下。我和這一棵草

我們兩個都剛巧不大不小正好可以把對方裝下

(選自《詩刊》2010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