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岸
西海岸的每一塊石頭都曾是一個會說話的人。
每當豪司從村邊經過的時候,
他就把途中遇到的壞人點成一塊石頭,
讓它們站在冰冷的懸崖上防風。
而在另一些傳說里,比試誰能把對方點成一塊頑石
成了面涂油彩的猛士們的見面禮。
每天太陽起身,從海底的宮殿走出之后,
它們就從人們的視野里消失,
而當月亮傍晚接過太陽掛在海上的那盞油燈,
它們就對著海水慟哭。其中一些真的跳進了大海,
變成一尾尾戀鄉的紅鮭魚,
每年秋天都從很遠的外海游回家鄉的那條小河,
問一問早已消失在炊煙里的父母,看看是否還有一個
弟弟,或者妹妹,在堰上洗澡,然后
就在月亮一樣的河灣里請死。
它們雖然已經忘掉那些最熟悉的詞語,
卻一直保持著當年那一瞬間的神態和姿式。
它們的手心里還攥著一團隆冬的山羊脂,
有的還拎著一只凝固著快樂的籃子。
這些黝黑而突起的石頭看起來只是西海岸
一面打碎的鏡子,但只要你對它們
輕輕地說話,它們就會像泉眼一樣
向你打開無聲的戰栗,無法收拾的淚水。
它們只是一些采集藍莓的婦女,
捕魚兼打獵的男人,森林里的迷路者,
在林子里玩“樂哈”猜拳游戲的孩子,
或者僅僅是撞見了一群
陌生人,就被那些強者奪走了所有的詞語。
李樹
李樹在夏天的深處結出暗紅色的果實。
它日漸沉密的心事壓彎了石墻的一角。
沒有人夠得著它們;沒有人接受它一直伸出去的慷慨。
當它們正要掉在地上爛掉的那一刻,
一直羅列在枝頭的去年的幼鳥聲將它們在半空接住。
而它曾經快樂的家也并未失去原本的喧鬧。
它在回憶中領跑著一個即將到來的秋天,
然后像一個孤膽少校那樣,沖上一個燃燒的山頂。
它把自己白得不留一絲遺憾的灰燼叫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