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花
揪住秋風的袖子
也要不回他藏起的果實
秋風不語,帶著我
有時候飛有時候跑
我的飛翔像蝙蝠
盲目而自在
我的奔跑更像
一頭懷孕的獅子
兇狠而憂傷,親愛的
你用幸福的籠子
攔住我的去路
只一夜間,我的
頭發全都白了
我們選擇什么樣的死法
一種聲音拒絕被贊美,那些
流落民間的瓦罐有著
相似的缺口和不同的指紋
露水喂大頭發上的花朵,橙色指甲
永遠也不能到達的月亮的背面
和你這樣抱著多好
一出生就被你摘走,像灰塵
那樣讓你視而不見又揮之不去
石頭在午夜開花,我們
開始考慮選擇什么樣的死法,其實
死亡比我們想像的簡單
時間把皮肉抽空以后
剩下兩副拆不開的骨架
像石頭抱著石頭,簡單到
沒有顏色和氣味
三千年后,一滴水對另一滴水說:
我愛過你,但從沒見過你
睡蓮
你不來,我會一直睡著
在這張寬大的床上
我已經睡了五百年
在睜開眼之前
我肯定見過你
我熟悉你的聲音和氣味
而你并不知道
我一旦醒來
就意味著,我已經死了
我和你的緣分
是驚鴻一瞥的幻影
沒開始就已經結束
我真的死了
在火山噴發之前
在地球毀滅之后
坐在草垛上是幸福的
馬車馱著金黃的草垛
我戴一頂草帽
坐在草垛上
馬車、草垛、我和草帽
我們四個
一路唱著歌
被一條回家的路
幸福地馱著
(選自《鴨綠江》201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