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塘(組詩)

水上書

你的門還在禁閉，我不急

我知道你在里面

把一條江水埋在心底，又用一湖水

堵住通往外界的路

世界在里面翻轉，你靜默不語

每一次尋訪我都似乎見到了你

甚至，回去的路與來路一樣寧靜

一生中的每一個夜晚

我都亮著一盞燈

又慢慢熄滅于一湖浩渺的水中

黑水塘

如此，我為什么還懷有

深深的隱憂——

眼中含著淚水，坐在這里

我的內心，像一個被掏空了的池塘

深夜肅穆，窗外沒有一家

燈，亮著

我站在這里，黑夜熊熊的火爐吸光了

我的葉子，水，嘴唇

我把頭扎在水塘里，逃開你

嘰嘰喳喳的叫聲

它們曾是一群自高空飛來，降落在

谷子地里的麻雀

那扇動的翅膀曾像一陣疾雨

敲碎了我的心

而你寫下的詩，有如它們紅色的爪子

在黑夜留下鮮明的印跡

我想換回的

我愛過的男人，都站在了遠處

他們是被暮色收回的一座座山峰

每當風吹過山岡，都有碎石子跑出很遠

我愛過的一個女人

她的一生，像是黑夜中的一口池塘

它水波的褶皺比時光更深

現在，夕陽正把一塊又一塊金子

堆在我面前，我知道它想換走什么

我轉身回去，把門關上了

為換回一個至美的愛人

我已掏空了體內所有的黃金

我與你

我吸進去的不是紅棗、酒、白色藥材

也不是泥土，霜

我吐出的不是穹廬上的一顆星子

踩著黑色的積雪回家

我看見的，不是銀子的光芒

我帶回的不是一枚金幣、一行詩

時光彎曲的兩端，不是始終

中間的不是云煙

沸水、堅冰，都曾發出過尖叫

它們不是呼鳴，不是距離

遠與遠之間不是寂靜

(選自《朔方》2010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