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說
大小如一個人握緊的拳頭。
心是藏在體內的一只拳頭。一只拳頭握緊,微張,再握緊,再微張。心的一次收縮,是盼著一次舒張;舒張的極致,是另一次收縮的黎明。
西西弗斯一生陷于苦役,那塊巨石往復無盡的循環,是西西弗斯推著自己的心臟,完成一項有規律的勞動,他的生命就系于自己手上。若他知道推著的石頭,是自己那顆心,或許就不會有絲毫厭倦,不會盼著上山的石頭,不再落下來。
心的勞累,是它自己的宿命。也是一個人的宿命。宿命是一個人的樊籠,又是一個人的救星。
眼睛說
眼睛看到了事物的真相。眼睛的誠實,出賣或成就了一個人。
在一雙眼睛里,常能讀到一首詩,一條語錄,一個至關重要的標點符號。
它又是透明的水,通過折射外部世界,達到內心的豐腴。熱愛或研究一雙眼睛。
小心地接近一個人最脆弱的部分。
嘴說
那時,我竭力想關閉自己的嘴,因為嘴老在招惹麻煩;我不惜將名字改了,幻想以一個留在紙上的符號抵御是非。“布言”這個名字終如流星,一閃而逝。胸腔里的那顆心,始終熱烈地跳動著,誰也無法阻擋一顆心說出自己的語言。
嘴忘記了自己的模樣,它變成心靈的模樣。借助它,心靈擺脫黑暗的束縛,在明亮的陽光下輕盈地飛舞。
嘴代替了一個人的思想動機、情感欲望,代替了一個人的性格、風度。嘴的色彩。天生接近一顆心的色彩。
手說
手是一個人的欲望。抑或是兩個人的欲望。再者是一個人的大腦和心智的體現。“異手癥”目前還是醫學上頑固的困惑。深夜里,那只左手莫名地謀殺了它的主人。
而手;或者一只左手,再加一只右手。正常情況下,手很好地表達、實現了一個人的思想和情感。當她迅捷地吻了他的臉頰后,便用右手輕柔地撫摸了那塊皮膚,擦拭一個也許沒有的痕跡。因為她向來就是一個素面的人,她的嘴唇很少沾染上不明顏色,她的善良也不會無緣無故給他增添任何羈絆。她哭了的時候,正一個人縮在長椅的一角,旁邊坐著陌生旅人。突然她被那只右手感動,那個細節不知他意識到了沒有。
美麗地擁有并使用左手和右手,是幸福的。
肺說
一扇門開在了人體內。這扇門不打開,它始終被一股微風吹拂,翕張有序。一扇不可打開的門,就不要去打開。它在那里似乎要打開的樣子,是一個人固有的經驗作祟。
“肺主氣、司呼吸;主宣發與肅降;通調水道;主皮毛;開竅于鼻。”肺是春天,藏在人體里。
一個人見著另一個人,不由得加快了呼吸,那是肺像春天一樣,呈現出生機和綠意。
肺是一棵倒長的樹,它無端地將樹冠和枝葉,藏在深處。春天里,兩個相愛的人走過油菜花地,沒留下痕跡。
(選自《散文詩》2010年第4期上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