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樹下
那個黃昏,一個女孩在菩提樹下磕著長頭。
據說,茂密的枝葉上,棲息著十萬個神靈。假如能夠對這些神靈一一朝拜,就能得到平安、幸福。
女孩穿著黑色棉襖,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明亮中透出淡淡的憂郁。似乎已經好久沒有洗臉了,可是時光的風塵,一點都掩飾不住滿目的純真。
我看見,她的雙膝已經磨破,手上還留著昨天的傷痕。她不斷重復著同樣的動作,磕十萬長頭,只為祈求家人能夠幸福、平安。
眼前的情景震撼著我,心中久久不能平靜。那一刻,菩提樹金光四射,紅霞布滿了遙遠的天際……
飛天
其實,飛天早就活在我們心里。
她以想像的翅膀,穿越人類難以抵達的高度。
仿佛一部童話,讀她的人,總是充滿虔誠和童真。
圣靈般的琵琶還在空中飛翔,玉指輕彈,無數美妙的音符飛瀉而出。
頃刻間,沉睡已久的心田灑滿陽光。
大地上枝繁葉茂,百花爭艷。
飛天是美麗的。
飛天是痛苦、寂寞的,
飛天是滿懷憂傷的……
被她洗禮的人,被她愛撫的人,被她照亮的人,此刻,心善若水。
還有許多生靈追逐幸福。那些渴望愛情的人,正走在路上。
他們靜靜地等待飛翔。
天空遼遠而蒼涼。
在無底的虛幻中,那些生命,那些春天般的花朵,已經凋零……
烏云來了。好像尼采曾經說過:
我無意間把一句謊言射向天空,
不料一個女人從空中掉下……
那一片草地
就這么沉睡在天山深處。
一片草地,靜靜地回憶著往事。
歲月的風暴已經遠去,血雨腥風的悲壯,還在敲打著
冬都金苦澀的記憶。俄羅斯的冬天格外寒冷,
那一年,伏爾加河的風,擊穿了多少還鄉的夢?
白雪茫茫,我看見一支東歸的隊伍,
浩浩蕩蕩震撼了整個冬季。
這是一支離弦之箭,義無反顧地
朝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奔去。
身后的追兵日夜兼程,罪惡的欲望企圖斬斷
土爾扈特的雄風。一路鏖戰,尸骨遍野。
那個寒冬,茫茫雪原殷紅一片。
這都是悠遠的往事了。在冬都金,
在這片神秘的牧場,渥巴錫的子孫如此安詳。
他們講述著從前的故事,曬一曬婆羅科努山的太陽,
生活如此富足,歌聲總會漫過綠草如茵的山岡。
冬都金的日子就這么緩緩流淌,歲月深處
我看見,一片草葉正懷念自己的故鄉……
憂郁的草原
草原深處的陽光,威猛、熾烈。
時空被切割,內心的疼痛比肉體更深。
遠逝的不僅僅是渴望,和那些灰色的記憶。
雪峰依舊閃著寒光。那些關于草原的往事,
那些愛,那些恨,那些激動人心的,
那些夢寐以求的,那些刻骨銘心的,此刻,
都被風一一吹遠。
青草還在回憶著昨日的溫馨。
漫溢在草叢里的水,仿佛清新的空氣,深入
草原的每一道血脈,也漸漸深入我們日已枯
萎的思想。
假如天空不再這樣湛藍,假如大海被我們深度污染,
假如烏頭草侵蝕了整個草原,假如人類變得無比貪婪,
假如……假如真的有那么一天,
世界還會如此寧靜嗎?
(選自散文集《落花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