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洗塵的詩(4首)

洗塵

所謂的塵緣是一種世俗的

慣性一切愛與一切恨

而佛說塵緣已了

佛就在人的簇?fù)碇?/p>

墮入了另一種世俗

所以世俗強(qiáng)大愛與恨綿綿

我們無力抗拒

就只能逃離

而佛海千帆

我終將逃向哪里

逃向無嗎?人是世俗的根源

只要有兩顆心躲藏的

地方就終會淪為世俗之地

而我將去的去處

一定要人心罕至

而且永遠(yuǎn)天機(jī)不露

或約之“”

或約之“”

時間的問題

有些話需要直接說出

比喻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文明的時代我蒙昧的人民

也學(xué)會了許多常識

比如地震預(yù)報你只需要說出

半小時后震中心會在哪里

震級是七級還是八級

就已足夠

很多問題的存在都不是

技術(shù)問題

太復(fù)雜了更容易讓真理模糊

你只需要告訴挨餓的人

地主的糧倉里還有雪白的大米

一場革命就完成了

我是一個簡單看世界的人

所以只能寫一些簡單的詩

或者說在一個黑白顛倒的時代

我只想告訴人們

黑是黑的白是白的

也許黑的不一定是黑的

白的也不一定是白的

但我不和你討論哲學(xué)的問題

我只關(guān)心

時間的問題

來不及了

遠(yuǎn)離宗教沒有天堂或地獄

我悲哀悲哀到對死亡的恐懼

也早已喪失

我是一個卑微的人

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

死神就用貧窮和饑餓

以及各種負(fù)擔(dān)和壓力

威脅我

這使我很早就成了一個

貪生而不怕死的人

但我知道有很多事情

還是來不及了

我甚至沒有時間再遠(yuǎn)足古代

做一回車裂的商鞅

或亂劍下的荊軻

哪怕是能在宮門前怒立一秒

向暴君發(fā)出最后的斷喝

但來不及了

死神的腳步已越來越近

死亡

將突兀而至

而此后誰人將哭，誰人將笑

這對一直渴望速朽的我

已不再重要

秩序

這個世界沒有我們想像的

那么復(fù)雜黑與白的徹底顛倒

也是一種秩序

我的詩歌簡單直接

只需沿著黑去描述白

再用白去記憶黑

同樣可以抵達(dá)事物的本質(zhì)

在一個包裝肆虐的時代

簡單與直接更是一種品質(zhì)

當(dāng)一句真言就會導(dǎo)致

你從此不能睡在自己熟悉的床上

這時候唯一的道德就是看你

還能不能夠拒絕說謊

當(dāng)夜靜更深你歷盡磨折

終于可以枕著一具別人的頭蓋骨

踏踏實實地睡去

這時候我們才可以說你終于戰(zhàn)勝了

一切恐懼

我們已習(xí)慣了將一切苦難都叫做錘煉

但如果有一種苦難最終會把我們自己

也錘煉成苦難

這樣的錘煉到底還有什么意義

此時我們正在通往絕望的路上急行

已經(jīng)沒有什么真正的壞消息了

(選自《作家》2010年5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