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華,全國政協委員,央視名牌欄目《曲苑雜壇》的制片、導演、主持人,多次榮膺全國“金話筒獎”、全國“十佳制片人”獎等多項大獎。汪文華的丈夫王建寧是知名國際律師,常年在日本發展。汪文華和女兒經歷了長達17年的漫長留守歲月。她用母愛的智慧,洗去了“富二代”女兒身上的缺點,將女兒打造成一個自強自立、樂觀上進的堅強女孩兒……
女兒啊快長大,留守母親幾多艱苦與酸楚
1990年8月,王建寧離開國家教委,遠赴日本東京早稻田大學留學,攻讀法律博士。早在女兒王可出生前,汪文華的公公王本恒和婆婆王喜藍就從大連老家來到北京,與兒子兒媳一起生活。而后王建寧漂洋過海,將照顧女兒、父母和家務的重擔全部拋給了汪文華。
1991年3月,央視領導慧眼識珠,將汪文華從中央紀委調入中央電視臺文藝部工作,負責主持《曲苑雜技》,汪文華將欄目改為《曲苑雜壇》。經過兩年的努力,收視率在臺里躍居到前10名。每天早晨6時,當王可還在睡夢中時,汪文華就行軍打仗似的爬起來往單位趕;晚上12時,汪文華托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時,王可已進入了夢鄉。常常半個月,她與女兒也說不上一句話。
王建寧完成學業后,進入日本東京一家著名律師事務所發展,負責辦理跨國經濟官司。王可像一只可憐的小貓蜷縮在年邁的爺爺奶奶身邊,爺爺患腰部骨結核,病愈后失去正常聽力。奶奶在部隊時得風濕病,30多歲就落下腿部殘疾,行動不便。在她的記憶里,一到雙休日,就是她最傷心難過的時候。她常常雙手托腮靠在窗前,看著院子里的小朋友牽著父母的手,一家人有說有笑地吃美食、逛公園……而自己卻只能待在家里和自己玩兒。
1996年5月的一天,汪文華加班從單位回來已是午夜12時,公公婆婆已經入睡,王可獨自坐在燈下畫畫。以前這時女兒早已入眠,今天為何這么晚了還不睡?女兒的回答讓汪文華忍不住鼻子發酸:“媽媽,我今天看電視,一個小男孩兒的爸爸在印度打了5年工,終于回家了,他們一家圍在一起吃晚飯,多幸福呀!我真羨慕他們。”說完,王可將自己的畫作遞給汪文華,畫面上是一個小女孩兒與爸爸媽媽在月光下跳皮筋的場景。汪文華知道,女兒是多么渴望親情、多么渴望父愛母愛的陽光。酸楚的淚水不知不覺從汪文華眼角涌了出來……
王可上小學五年級時,她創作的畫作《托起明天的太陽》,在“全國小百花”書畫大賽中榮獲優秀獎,且被中央美術館收藏。為了獎勵女兒,汪文華破例抽半天時間,帶女兒去北京游樂場游玩兒,王可興奮得嘰嘰喳喳像只小鳥,回家的路上,王可牽著汪文華的手,邊吃冰糖葫蘆,邊絮絮地說:“媽媽,今天是我最快樂的一天!”汪文華忍住心頭的酸楚告訴女兒:“媽媽對不起你,以后一定多抽時間帶你玩兒。”然而,汪文華對女兒的承諾并沒有兌現。1997年《曲苑雜壇》由每半個月一期改為每周一期,汪文華的工作量驟然比以前多了一倍。屬于汪文華自由支配的時間更少了,很長一段時間里,她一天只睡三四個小時。熒屏搏殺慘烈,單位里的一大攤子事就讓她心力交瘁,她真正能分給女兒的精力又能有多少呢?
1999年,王可已是海淀區羊坊店小學六年級學生。一天王可在家里擦玻璃,不小心從凳子上掉下來,將左胳膊摔斷了,爺爺奶奶急忙將她送進了醫院。當時汪文華正在上海雜技團挑選節目和演員,深夜12點鐘飛回北京做后期編輯工作時,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
當汪文華火速趕到積水潭醫院時,王可打著石膏一個人躺在病床上,見到汪文華就把被子蒙在臉上,不敢看媽媽。汪文華輕輕撫摸女兒蒼白的面龐,含淚說:“孩子,媽媽沒有盡到養育你的責任,你恨媽媽嗎?”王可搖了搖頭,哽咽著說:“媽媽,你那么忙,我想幫你干點兒家務活……媽媽,對不起,我還是給你找了麻煩。”女兒的話越發讓汪文華感到自責。這天晚上,汪文華和女兒躺在窄窄的病床上,她緊緊地將女兒摟在懷里,這些年來女兒的孤寂、煩惱和埋怨云煙似地在她心間繚繞,她輕輕地在女兒額頭吻了一下,流著淚道:“可可,媽媽希望你快點兒長大,看著你比同齡孩子少了許多父愛母愛和快樂,媽媽心里很疼……”
“富二代”女兒問題多多,“名嘴”母親煩惱叢生
2002年9月,王可以優異成績升入海淀區實驗中學讀高一。進入高中后,王可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家庭背景與一般同學不一樣:爺爺奶奶都是德高望重的老紅軍,退休前是部隊的高級領導;爸爸是國際知名律師,擔任日本電子、化工等多家跨國公司的法律顧問,年收入上千萬;媽媽是享譽海內外的知名主持人,年收入在央視的著名主持人中排列第7名……王可的家世在學校傳開后,她成了師生眼中名副其實的“富二代”。
在別人艷羨的目光與恭維聲中,王可有些飄飄然,虛榮與優越感開始在她心頭滋長。她開始向汪文華要錢,要求母親給她買名牌衣服和鞋子。汪文華以為女兒長大了愛美了,就每次都滿足她的要求。一次,汪文華路過秀水街,給女兒買了一條裙子。當王可得知這條裙子價值僅100元時,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了:“媽,以我們這樣的家庭條件,我怎么能穿這樣的廉價貨?要是傳出去,還不被同學笑話?”這句話出自女兒之口,汪文華愣住了,她以為女兒在使小性子,并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女兒接下來的表現讓汪文華的心揪了起來。王可言談舉止中無不顯示出高高在上的心理優越感;在學校買餡餅,她嘗一口覺得不好吃,就送給家庭條件差的同學;她嫌坐公交車降低身份,要求母親開車送她,或者打出租車上下學。
多年來,汪文華一家一直蝸居在空政大院那套60多平方米的兩居室里,王可很不滿意這里的居住環境,要求母親買豪宅;汪文華開的是普通的桑塔納,王可要求將轎車換成奧迪,說只有這樣才符合母親的身份。2003年5月,汪文華帶著王可在家附近的玉淵潭公園散步。恰逢一位清潔工在垃圾箱里掏垃圾,王可鄙夷地看了對方一眼,嘟噥道:“真臟!……”此情此景,讓汪文華的心咯噔一下。聯想到女兒進入初中以后,身上點點滴滴的變化,汪文華覺得這絕對不是偶然的。她見過一些同事朋友的孩子,因家庭優越,加上父母疏于管教,好端端的孩子變得冷酷自私、虛榮好勝、頤指氣使,不僅讓父母傷心,也將孩子毀了。
左思右想后,晚上汪文華從單位帶回了一個關于環保的影碟,放給女兒看。面對那山一樣的垃圾堆淹沒城市和蒼蠅、老鼠橫行天下的可怕畫面;面對垃圾清運工滿臉汗水,將馬路清掃得干干凈凈的場景……王可的心徹底震撼了。汪文華問她:“你說垃圾清運工的工作重要嗎?”王可點了點頭。汪文華趁勢開導她:“世界上每種職業都缺一不可,沒有是那么高低貴賤之分,我不過是個電視工作者,你爸爸也只是從事法律工作,我們的職業與送煤工、售票員和垃圾清運工在本質上是一樣的,都是服務工作。因此,你與一般家庭的孩子沒有什么區別,更不能有什么優越感。”王可點點頭,似有所悟,此后在日常的言談中,汪文華一逮住機會就向女兒灌輸艱苦樸素、真誠待人等傳統美德。每年兒童節,她都要買好禮物,帶女兒去孤兒院做義工,為他們洗衣服、打掃衛生。
2004年3月,有家雜志主動找到汪文華,要求給她們拍照片,做雜志封面。王可非常高興:“媽,上雜志多風光呀!”汪文華沉思片刻,擔心女兒上了雜志封面,會更加有心理優越感,因此她委婉地謝絕了對方。待記者走后,王可撅著嘴巴向汪文華發牢騷:“媽,我有個同學的媽媽是演員,她經常跟著媽媽去電視臺做節目,同學們都羨慕她。你為什么不給我這個機會?”
汪文華嚴肅地告訴女兒:“可可,你還是個學生,主要精力要放在學習上,過早受人關注對你沒有什么好處。”王可明白了媽媽的苦心,沒有再爭辯。看得出來,經過自己的改造,女兒有了很大的改變,汪文華沉悶的心透進了縷縷空氣……
女兒脫胎換骨,和諧三口之家收獲幸福
這年暑假,汪文華將女兒送到河北保定農村的親戚家。在那半個月時間里,王可凌晨5點鐘就起床,帶著晨露跟親戚騎三輪車去集市上賣菜,白天又與農村的孩子一起頂著烈日去田間除草……王可親眼見證了鄉下生活的不易和自得其樂,家家門前都種著一些漂亮花草,洗澡用的是不用花錢的太陽能,和鄉下孩子的田間地頭玩耍的快樂,這次經歷讓王可心靈受到了很大的觸動。
回到北京,王可認真地對汪文華說:“媽媽,與農村孩子相比,我再沒有理由挑吃挑穿。”汪文華會心地笑了,看來“吃苦教育”有了效果。在汪文華的提醒下,王可將舊衣服、鞋子和文具打成包,通過郵局寄給那些鄉下孩子。很快,王可收到了他們的回信,在信里小朋友感激地寫道:“王可姐姐,謝謝你給我們寄來禮物,你的愛心和善良,我們一輩子銘記在心。”王可沒想到自己小小的善舉,竟能給一顆顆純真的心帶來快樂,她開始學會節儉,她還從母親手里接過照顧爺爺奶奶的擔子,為爺爺買藥、熬藥、陪奶奶散步,做奶奶愛吃的咖喱雞肉飯。有了女兒的分擔,汪文華感到肩上的擔子輕了很多。
兩天后,汪文華與王建寧特意帶女兒去參加聚會,在聚會上,王可見到了毛澤東的孫子毛新宇。雖然是領袖的后代,但毛新宇非常平易近人,與現場的每一個人都點頭打招呼,身上沒有一點兒領袖后代的傲氣和高高在上。吃自助餐時,他從不多夾菜,將碟子里的食物吃得干干凈凈。這一切,對王可無疑是一種心靈的洗禮,與毛新宇相比,自己的出身實在是微不足道,有什么理由高人一等?
汪文華的教育,就像潤物細無聲的春雨,洗去了王可心靈的灰塵,她充滿歉意地對汪文華說:“媽,這些年我讓你操心了。”汪文華語重心長地告訴女兒:“可可,人的成長就像一條拋物線,”然后她指著窗外問女兒,“你看陽光里面是不是有灰塵?”王可點了點頭,“善良與愛心就像溫暖的陽光,缺點與煩惱就像灰塵。所以,一個人有缺點并不可怕,關鍵是改正缺點,盡量接近完美。”王可緊緊抓住汪文華的手:“媽媽,我懂了,我現在才真正長大了。”
2005年7月,王可即將從海淀實驗中學高中畢業,她填報的志愿是中央戲劇學院表演系。在專業成績考核中,她在200多名考生中,成績名列第12位,而招生名額為16人。王可滿以為勝券在握,可令汪文華遺憾的是,女兒參加文化考試時發揮不佳,最終沒有被“中戲”錄取。汪文華難過地問女兒:“可可,要不要爸爸媽媽替你活動一下?”王可其實比母親還難過,但她知道爸爸媽媽一輩子沒求過人,他們哪里開得了口?想到這里,王可爭氣地對媽媽說:“媽,世上的路千萬條,我上不了中戲可以上其他大學。”汪文華眼含淚水,對女兒贊許地點了點頭。
這年9月,王可進入北京聯合大學商學院就讀。因為要住校,平時家里只剩下了媽媽和爺爺奶奶,自己沒有時間替媽媽負擔家務了,媽媽又要上班,又要照顧爺爺奶奶,王可比誰都明白媽媽微笑的背后隱藏的酸澀。每天睡覺前,媽媽都要在日歷上畫一個圈,她知道,每畫一個圈,離爸爸回國的時間又近了……想到這時爸爸已經和媽媽分居了整整16年,她和母親做了16年的留守母女,爸爸該讓她們結束這種無奈痛楚的留守生活了。
2007年春節,王建寧回北京過年,汪文華系著圍裙在廚房里忙碌,王可對王建寧說:“爸,你知道這16年我和媽媽是怎么過來的嗎?好幾次,媽媽發著39℃的高燒,還要掙扎著起來給我和爺爺奶奶做飯;媽媽在倫敦錄制節目,得知北京天氣突變,還三更半夜打電話過來,提醒我給爺爺奶奶添加衣服……”
女兒的訴說,牽扯出王建寧點點酸楚的淚水。是的,這些年來妻子和女兒太不容易了,自己欠他們太多,他動了在適當的時候回國的念頭。在吃年夜飯時,王可給爺爺奶奶和爸爸媽媽每人敬了一杯紅酒,認真地說:“爸,我與媽媽和爺爺奶奶都商量好了,希望你盡快將事業重心轉到國內,現在咱們家是四票對一票,你必須無條件接受。”王建寧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好,乖女兒,爸爸聽你的!”2007年5月,王建寧辦好了日本那邊的工作交接手續,將事業的重心放到北京,一家三口終于結束了長達17年的分居生活。
2008年10月,進入大四的王可開始尋找實習單位。汪文華夫婦沒有為女兒拉關系,爭氣的王可也不愿意借助于父母的光環,要自己找一份滿意的工作。這年冬天,她從西城到東城,從海淀到朝陽,去一家家單位參加應聘考試。女兒找工作的艱辛,汪文華夫婦點點滴滴都看在眼里,盡管夫婦倆心疼,但他們知道這是孩子必須經歷的磨練,這磨練對她的未來有好處,這樣女兒一旦找到工作會倍加珍惜。為了不讓人說她是借助于父母的力量,每次考試填表時,在母親一欄里,王可都不寫上汪文華的名字,而是填“媒體工作者”。經過30多次的應聘考試,2009年8月,王可從北京聯合大學商務學院畢業時,以優異成績考入了“廣電總局”電影對外研究中心工作。
看到女兒踏實地走在人生大道上,讓汪文華倍感欣慰。想起與女兒17年相依為命的留守歲月,汪文華百感交集,她慶幸女兒既沒有烙下留守孩子的自卑和憂郁,也沒有一些“富二代“孩子的張狂與頤指氣使,這比獲得一個個大獎都更讓汪文華驕傲!
責編/徐金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