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柴可夫斯基藝術歌曲的藝術特征

摘 要：本文從柴可夫斯基藝術歌曲之音樂與大自然、音樂與性格、音樂與詩詞、音樂與鋼琴伴奏及演唱（奏）的特征來闡述柴可夫斯基藝術歌曲的藝術特征。

關鍵詞：俄羅斯；柴可夫斯基；藝術歌曲；性格；鋼琴伴奏；演唱風格

中圖分類號：J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172（2010）03-0079-03

柴可夫斯基一生中創作了大量的交響樂、歌劇、芭蕾舞音樂以及多種器樂作品，與這些相比，其藝術歌曲（романс)雖然數量不多，但卻是19世紀俄羅斯聲樂藝術作品中最杰出的代表之一，贏得了世界性的贊譽。柴可夫斯基藝術歌曲既不像德奧、法國藝術歌曲那樣嚴謹細膩，也區別于意大利藝術歌曲寬廣、明朗的性格，在他一生中共創作130首藝術歌曲，作品飽含作曲家對祖國大自然、對俄羅斯人民的熱愛。他的藝術歌曲是憂郁、純樸、痛苦的心靈傾訴，猶如一首首抒情浪漫詩一般，抓住一個基本思想進行發展，表達主人翁內心復雜、細膩的變化。從他早期作品中（1869年），我們不難看出，作品受到德國浪漫藝術歌曲（特別是舒曼歌曲）的影響；但自1870年后便逐漸吸收了19世紀初期以來俄羅斯藝術歌曲的傳統，完成了屬于自己獨特的感傷風格，以其特有的（悲愴)樂風，將斯拉夫民族音樂風格推向國際舞臺。他是一位重視旋律優美，重視抒情性的音樂家，畢生都追求著能感動心靈深處的音樂。在他藝術歌曲音樂中，反映在個性方面是柔和、哀傷、抒情的；而在民族方面流露出的則是粗野、激情和原始的純樸感，這都使其浪漫曲充滿多面戲劇的音樂風格。

一、音樂與大自然的結合

在俄羅斯的音樂作品中，有一些是為表現大自然所喚起情感的作品，而柴可夫斯基與眾多作曲家在描寫俄羅斯大自然音樂的不同之處在于，他很少運用使人聯想到大自然具體形象的節奏和音調，如樹葉輕微的沙沙聲，小鳥的飛掠或啼鳴，而把重點放在表現日常生活中的情景上。如《早春 》（то было раннею весной，1877年作，op38-2），作者用細致水彩般的音樂色彩描繪出主人翁的初戀和他的內心世界及美好回憶，對大自然充滿了無比的熱愛，是一副通過情緒描寫俄羅斯風景的音畫；又如《祝福你，森林》（благословляю вас леса，1880年作，0p47-5)，作者并沒有用聲音來具體形象地描繪美麗如畫的大自然，而是通過音樂展現出了他對祖國、對人民熱情洋溢的歌頌，強有力的表明意志，體現了人與自然必不可分的觀點，是一首具有宗教氣氛的歌曲。無論是描寫初戀的喜悅還是對人民的熱愛，他鮮明的音樂主題都始終貫穿全曲，讓音樂充滿了鮮活的生命力。作者本能地傾向于周圍日常生活中的旋律風格，這種風格可以稱之為民間歌曲在城市大眾抒情浪漫曲中的反映，他的音樂生動、自然，通過音樂和人物，我們又感受到了栩栩如生的自然風光。從中，我們可以看出民族音樂對他的影響，運用各種他聽到的民謠，并捕捉其精髓，然后又以極其自然的手法展現在藝術中。正如他自己給梅克夫人的信中寫道：“只有獨自 一個人在令人喜愛的大自然的懷抱中，才能體驗到真正的幸福。即使是藝術，也不可能給人以大自然的賜予的那些狂喜的瞬間。”

二、音樂與性格

眾所周知，柴可夫斯基性格的多面化一直都是心理學家深感興趣的話題。在他的性格中，消沉、憂郁、孤獨卻又喜歡外出旅游，喜歡讀文學作品，渴望愛情與友誼，時而熱情，時而憂郁，既有悲劇式的敘述又有戲劇化的奔放多情，而這些都是構成他創作作品的重要組成部分。如《唐璜小夜曲》（серенада дон жуана，1877年作，op38-1)，描繪了風流貴族唐璜放蕩不羈、膽大妄為、輕浮好色的情調，表現出唐璜內心交織著的色欲與殘酷。是一首華麗、熱烈又不失溫存的歌曲，具有明顯外向性格的特征；又如《不，唯獨他明白》（нет，только тот ，кто знал，1869年作，op6-6）這是一首早期藝術歌曲，雖然不是其最優秀的作品，但成為了最受歡迎的歌曲之一，此曲充滿了憂郁痛苦的情緒，貫穿全曲的切分音伴奏，小調音響，構成了嘆息聲的下行，更加強了此曲悲切憂愁的感覺；再如《我是田野里的小草》（я ли в поле да не травушка была，1880年作，op47-4)，作者采用女性命運為主題，是一首描寫姑娘的悲嘆之歌，作品中女性的對比和大自然中形象的比喻，生動地展示了違背了姑娘自身的意愿，被迫與不愛的人在一起的故事。三段采用通節歌的形式，各自形成高潮，充滿了痛苦與絕望。柴可夫斯基藝術歌曲中，常常以訴說作者內心情感、歌唱純潔的愛情為主，通過各種形象，表達喜悅和悲傷，既有對幸福的追求又有其中的痛苦，面對邪惡毫無畏懼，勇往直前；而有時激烈，有時溫暖的性格都能從他的作品中自然流露出來，這種戲劇性和悲劇性既是他本人性格與命運的真實寫照，也是當時時代背景與社會現實的體現。作者把自己對時代社會和內心世界的種種矛盾沖突的深刻體驗通過藝術的提煉、加工、形象的概括為善于惡、愛與恨、生與死、歡樂與痛苦、理想與現實、幸福與厄運、光明與黑暗的對立沖突，從而使他的音樂充滿了力量，而他的聲樂作品也被稱為“聲樂交響詩”。

三、音樂與詩詞

在柴可夫斯基的藝術歌曲中，他采用的詩歌大致分為兩大類：1.以世界名人的詩歌為歌詞進行創作。在他早期作品中，《為何》（отчего，1869年作，op6-5）采用梅伊翻譯自海涅的詩為歌詞，甜美而充滿浪漫的氣息，充滿俄羅斯感情感傷情愫，是一首抒情作品。作者首先用“春天的玫瑰會褪色”來進行深切的敘述，而后用同樣的音型加強力度后，從“為什么早晨的陽光在天上”開始，語氣變得激烈起來；接著不斷反復“為什么？”直到唱出“為什么？請趕快告訴我，你為什么背棄我？”音樂至此掀起高潮，最后在第一段敘述的旋律中結束。音樂和詩詞結合得相當完美，詩詞的疊句與音樂的層次相互輝映，使之音樂性、抒情性得到充分發揮，而他具有交響性手法的處理方式在這首作品中體現得淋漓盡致，而我們也能從這這首作品中體會出他內心深處的痛楚和磨難。2.以俄羅斯名人的詩詞進行創作，最常用的是3位同時代的詩人的詩詞：阿#8226;康#8226;托爾斯泰（Алексей Толетой 1817-1875)，他的抒情詩大都表現了詩人對祖國的熱愛和眷戀，愛情詩寫得真誠，充分表現俄羅斯人奔放的性格，如《金黃色的原野》等；費特（Афанасий фет 1820-1892)，是當時純“藝術派”最堅決的擁護者，善于刻畫人物的內心和感受。他的詩歌描寫細膩，注重音韻和節奏感，無論愛情詩還是自然詩都非常講究音調，富有音樂性，如《請勿離我而去》等；阿普赫金(Алексей Апухтин 1840-1893)以感情真摯，形象具體，內心刻畫真實和故事情節緊張見長，如《你如此健忘》等。作者懷著對詩人普希金詩歌的熱愛，用音樂對普希金詩詞進二度創作，力求準確地表現出普希金詩詞的原創意圖。當然，他也常常運用不知名的詩人的詩詞進行創作，吸引他的是詩歌本身戲劇性發展的緊張度，主人翁內心感情的力度，他總能以鮮明的旋律形象表達歌詞熾烈的情緒。如《濃郁樹蔭里》（скажи，о чем в тени ветвей，1884年作，op57-1，索洛古布詞），作者通過描寫大自然的景色，描繪作者內心渴望愛情的激動心情，詩詞中的對答句式，慢慢從音樂的敘述中推向高潮。兩段采用的都是相同旋律，第一段通過描寫大自然景色來引入主題：“我們看到的美麗景色，都是因為愛”。在第二段相同旋律中，作者通過對人類感情的描述再次強調了愛情及渴望愛情的主題。激動的愛和大自然蘇醒的氣象交織在一起，在鋼琴尾奏一浪又一浪的推動中，音樂的飽和度和張力達到了極致。

四、音樂與鋼琴伴奏

鋼琴在柴可夫斯基浪漫曲中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它不僅是伴奏樂器，而是與歌聲互相補充地發展，通過音樂的基本思想，塑造基本形象，從而引向高潮。雖然是藝術歌曲，但有時卻更像是歌劇詠嘆調。在他的聲樂作品中，占很大比例的扮演重要角色的是前奏曲、間奏曲，經常采用“歌劇式”的創作手法。而鋼琴則擔當起了交響樂隊的職責，發出宏偉、豐富多彩的聲音。我們以《白天，是否籠罩……》（день ли царит，1880年作，op47-6)為例。此曲是單三部曲式，8/9拍子。

一開始鋼琴采用15小節的前奏作為音樂引子，更像是一個鋼琴獨奏曲，充滿色彩的變化。前兩小節通過和弦的推進，就像是描述了樹葉慢慢發芽的欣喜與迷惑（譜例參見徐宜譯配的《柴科夫斯基藝術歌曲精選》，上海音樂出版社2004年版）。從第3小節開始猶如回答前兩小節的疑問一樣，從這里開始，音樂如敘述般的緩緩的通過左右手伴奏旋律的交替，大小調和弦的變化，表現了對自然風光的贊美；從4/3拍開始，一個嶄新的音樂動機的展現，在波浪般琶音中，如洶涌澎湃的流水，在激情涌動的情緒中帶出歌者的主旋律。音樂流動的邏輯重音（方向主音）和歌詞的語氣重音剛好一致，在鋼琴流動的琶音中，音樂不斷推進，在歌詞中“一切一切……為你”通過左手琶音音階根音的級進，使A段達到高潮。在接下來的間奏里，鋼琴延續著前面音樂帶來的激情，右手在六連音的跑動中重復著主旋律的歌唱，從間奏的第3小節開始，調式開始發生變化而后進入B段音樂的發展，音樂色彩變得黯淡起來，充滿了憂傷，音色要有明顯的變化，情緒也要從前面激動中慢慢平穩下來，連貫抒情，歌詞也從前面描寫自然景色轉為“在奇特夢里，是否充滿生活中的爭斗，而這一切都是關于你”，再一次強調和重復前一段音樂的主題：“一切一切都是為了你！”在B段結束的鋼琴和弦連接中，再現A段主旋律，鋼琴一直在涌動的琶音中帶著主旋律，情緒回到A段激情的情緒中，從“或許生命瞬間毀滅，但一切一切的信念、感覺、力量都是為了你”，在最后A音中，標注著3個fff，把聲樂和鋼琴結合在一起，掀起了全曲最高潮，從這里開始，在音樂和歌者激動的情緒下把音樂交還給了鋼琴，使之在鋼琴聲中完美結束。

此曲旋律線條流暢，單三曲式結構簡單但豐富地表現了作者對女主角熾熱的愛情，就像俄羅斯極晝的自然環境一樣，一直充滿了激情。鋼琴用連續的十六分音符以快速的分解和旋進行，形成一浪又一浪的琶音結構，不斷運動的旋律和伴奏音型表達出作者內心的波瀾起伏。整首作品的鋼琴伴奏音型為分解和柱式和弦相結合的織體形式，和聲色彩豐富，線條清晰，鋼琴創造了不同意味，音樂層次和人聲相輔相稱。采用轉調離調、低音的連續重復音樂技法，雖多用琶音為聲樂主旋律鋪墊，卻在前奏、間奏、尾奏中以主奏般的音樂形式出現，形成了和諧統一的整體，使之音樂作品豐富多彩。

五、演唱（奏）的風格特點把握

柴可夫斯基藝術歌曲的演唱（奏）與法國、德國藝術歌曲不同的地方在于情緒表達方式方面。德奧藝術歌曲大多是含蓄、溫婉的或是哀怨的；而柴可夫斯基藝術歌曲去恰恰是戲劇、激情但又不乏憂傷的。因此，筆者通過在俄羅斯留學期間，對柴可夫斯基藝術歌曲學習的切身感受，歸納出以下幾個要點：1.演唱（奏）者一定要找準音樂旋律的線條感，句子的劃分一定要明確，在每個和聲色彩變化的時候，演唱（奏）者一定要清晰地表達出音樂的方向感與流動性。在他的作品中，特別在旋律線條中，幾乎都有隱形的線條來延長每個樂句的走向，因此，我們應該跨越小節線延長音樂的句子，做到歌唱式的連奏與呼吸。2.仔細分析樂曲的曲式結構，提前對音樂有一個整體思考和想像。在每個段落的布局中，找準音樂的起點、發展和高潮，而曲式及和聲的演變過程是演唱和演奏的依據和目的。3.對樂曲中經常出現自然景色或假設的人物要充分進行想像和創造，像歌劇式的場景安排是必要的，而情節、人物、音樂高度濃縮，抒情性和戲劇性相結合，就形成了柴可夫斯基藝術歌曲的歌劇特征。4.完全忠實于原作風格，遵守作品中提示的每個表情、速度、力度等標記，不要隨意性的處理作品。5.熟讀每首作品的歌詞，幾乎所有的歌詞都是非常具有文字表現力的，具有很高的文學價值。只有熟悉了歌詞特有的語感和韻律（包括每個單詞的直譯），才能更好的和音樂結合起來，達到聲情合一的境界。6.柴可夫斯基的藝術歌曲內容廣泛，充滿抒情性、朗誦性，適合較戲劇的聲音來詮釋。要講究音色變化，嚴格按照句讀的劃分來換氣。因此對歌者演唱要求較高，特別是對氣息控制的要求就更高。7.掌握俄語語言特點，6個元音、36個輔音，在演唱中盡量要唱好元音，在輔音連接的句子也要連貫自然。8.具備詩人氣質，在演繹的過程中，才能把歌曲詩歌與音樂水乳般地融合在一起。此外，在演繹藝術歌曲是還需保證一定的主客觀條件，如聽眾對俄羅斯風土人情，對某些著名詩詞的了解等，都是為了更好的理解作品的內涵。

我們大致可以把柴可夫斯基作品分為五大類：1.以描繪贊美大自然景色為主；2.以民謠和民間歌舞為主；3.以愛情為主題為主；4.以作者本人痛苦、傷感、憂郁情緒為主；5.以描寫民族情感為主。100多年以來，柴可夫斯基藝術歌曲以其深刻的思想內容和高度的藝術性，廣為世界人民所喜愛，成為人類音樂寶庫中的珍品，更是許多國際大賽中的必唱曲目。遺憾的是，由于語言和歷史的隔閡，我們對他的藝術歌曲了解甚少，更是很少在國內的音樂舞臺上聽到演唱他的藝術歌曲。我希望通過我們更加深入、深刻地了解柴可夫斯基，研究他的作品，更好地演繹他的作品，充實聲樂教學的基石，讓這朵藝術歌曲的奇葩，散發出更美的芬芳！

責任編輯：陳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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