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之所動,源之于情

摘要：肖邦的音樂以抒情見長，同時也充滿著詩意的情感表現。他用鋼琴來抒發自己內心的渴望、愉悅、痛苦之情；他用濃郁的波蘭民族風格來寄托對祖國的愛、對和平和自由的向往。這些特點，不僅為他贏得崇高的名譽，而且也使他的作品成為鋼琴音樂中的精品，深受大眾喜愛。本文以他的夜曲、瑪祖卡為重點，探討他的藝術境界及情感深處的波動。

關鍵詞：浪漫主義；民族情感；夜曲；瑪祖卡

中圖分類號：J62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2172（2010）04-0024-03

前言

在19世紀眾多為鋼琴發展做出貢獻的音樂家當中，肖邦可謂是位重量級人物。他不僅在歐洲各地舉辦過多場次的鋼琴音樂會，而且也是浪漫主義時期唯一一位完全獻身于鋼琴音樂的作曲家。他通過不同的音樂形式（包括波羅乃茲、瑪祖卡、華爾茲、夜曲、奏鳴曲、前奏曲、敘事曲、鋼琴協奏曲、回旋曲和變奏曲等）來表達他的音樂思想。“在他的作品中，顯示出了極其杰出的創作才能和音樂的表現能力。他的音樂風格之獨特是以前任何一位大師都不可能達到的。我們從沒有聽到過如此美妙、如此激動人心的音樂”。{1}

一、資本主義上升時期的意識形態對肖邦創作的影響

如果做深層次的觀察，肖邦的鋼琴音樂創作與當時的時代是分不開的。盡管他出生于波蘭，但他人生的重要階段都是在法國巴黎度過，因此，深受法國資本主義上升時期意識形態的影響。

19世紀初期的巴黎，浪漫主義思潮猶如大海的波濤，氣勢磅礴，蔚為壯觀，來勢迅猛，激烈異常。它首先展開于詩歌領域，強調詩人的幻想和想象。隨后，浪漫主義逐漸成為一種鋪蓋面很廣的文化運動，輻射到各個文化領域。在藝術領域里，浪漫主義者追求的是熱烈、奔放、自由的風格，表現在創作上，是主張打破陳規戒律，讓情感成為精神內容的主導；表現在創作手法上，就是超越理性，重視獨立自主的感性認識。

浪漫主義精神對音樂領域的沖擊也是非常明顯的，主要表現在：其一，在音樂美學思想的構成因素中，情感論音樂美學替之于“形式”從而占據重要的地位。黑格爾曾在音樂內容與形式的論述中對內容的重要性予以了特別的強調。他認為，精神內容的表現才使音樂成其為藝術的根本之所在，而音樂的形式作為感性因素一旦脫離了表現內容的目的，就失去了內在的意義，也就失去了作為藝術存在的資格。黑格爾的觀點，實際上確立了浪漫主義情感論音樂美學的主軸，對當時德國、法國作曲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其二，在音樂創作上，其最大特點就是以情為主、以樂傳情，這同古典時期過分追求外在形式、過分強調理性思考截然不同。浪漫主義作曲家認為，內容的地位應該置于形式之上，只有內心世界的感性體驗，才能為藝術的創作提供豐富的材料；只有將個人生活中的幻想、渴望、愉悅、痛苦、矛盾等復雜心情化為創作的動力，音樂才能打動聽眾。這一創作方法，反映的是情感的解放，同時也是對自由的呼喚，體現著時代創作精神。

1831年，當肖邦來到巴黎的時候，正是浪漫主義思想在各個領域最活躍的時刻。為了立足于巴黎音樂界，他很快地結識了一批當時聚集在巴黎的浪漫主義文藝家，如波蘭詩人密茨凱維支，法國文學家雨果、巴爾扎克，德國詩人海涅，小說家席勒，法國畫家徳拉克羅瓦，匈牙利作曲家、鋼琴家李斯特，意大利作曲家貝利尼，法國作曲家柏遼茲，德國作曲家舒曼、門德爾松等。這些文藝家們盡管個人風格、個性不一致，但他們通過彼此的交往，使相互間在思想和創作上有所啟發。當時，巴黎活躍的學術討論、有關音樂的美學見解、創作方法的革新，不斷地鼓舞和激勵肖邦發現和創新的音樂形式。很快，他的創作不僅數量開始增多，而且呈現出既有宏偉的、富有戲劇性的“波蘭舞曲”、“瑪祖卡”，也有充滿詩意的、抒情的“夜曲”的多種風格。

“夜曲”是肖邦最富于浪漫主義精神的創作類型。“夜曲”英語為Noctune，其語源于拉丁語‘Noc’所演變而成，原意為‘夜神’。肖邦早期該類類型的創作主要承襲英國作曲家、鋼琴家菲爾德的創作。菲爾德“夜曲”通常是由右手彈奏歌唱性旋律，左手伴以較簡單的分散和弦；曲調流暢、但伴奏簡潔，缺少激情和力度。”{2}與菲爾德明顯不同的是，肖邦的“夜曲”更多是將“夜曲”修飾得更精致，更貴族化，他想讓“夜曲”能走上完美無缺之領域。到達巴黎后，肖邦創作的“夜曲”更多的啟迪則是來自于貝利尼歌劇中“美的旋律”。當時，他對意大利歌劇中的“bela conto” 情有獨鐘，這使他很容易就尋找到所要創作的藝術意境。

肖邦一生中共創作了21首“夜曲”，其中《升c小調，Op.27 No.1》“夜曲”最具有代表作性。這首作品創作于1834-35年，出版于1936年。全曲共分3個段落。主段的音樂情緒和意境相似于貝多芬《月光奏鳴曲》的第一樂章：音樂緩慢，好像是在寧靜之中對哀傷心境的訴說，其氣氛寧靜而深沉，旋律延續而充滿哀傷。中段，風格則逐漸轉向氣勢昂揚的音調，節奏強烈，而且在中間還穿插一段瑪祖卡的節奏。這部分宛如在描述波蘭人民為爭取祖國獨立而戰，雖然過程艱辛，但充滿斗志，其音樂喻示著他對勝利充滿著幻想。第三段，戰斗的幻覺似乎消失了，一切又回到現實。音樂像主段一樣，又在緩慢的情調中講述內心的哀傷。

有人認為，肖邦之所以能創作出這首作品，主要是因為他厭倦巴黎浮躁的社交生活，同時又對祖國和家人抱有懷念之情。

《升c小調，Op.27 No.1》的創作可以說是將詩的氣質表現地淋漓盡致。雖然外表比較樸素，但內容卻相當豐富。它隱喻著作曲家對波蘭前途充滿著憧憬，同時又反映出他對波蘭人反抗俄國人的統治抱有極大的支持態度。這首作品同浪漫主義時期其他著名作曲家的作品一樣，個人主觀情感在作品中得到了充分揭示。

二、民族情感是肖邦創作的動力

肖邦創作的鋼琴音樂寬廣如歌，節奏生動，時常又與波蘭民間音樂、舞蹈音樂密切聯系，這些特點實際上反映出他對祖國懷有深厚的民族感情。

在18世紀至19世紀中期，波蘭先后（1772、1793、1795）遭受俄國、普魯士、奧地利的奴役。在列強的統治下，波蘭人民始終堅持著不屈不撓的愛國斗爭。當時，在波蘭涌現出一批愛國的思想家和文藝家，大力提倡具有民族意識的創作，主張文藝要有鮮明的民族性，要有熱愛人民和自由的思想內容，同時也要有豐富的情感色彩。

1830年至1831年，當華沙起義由成功轉向失敗的消息傳到巴黎后，肖邦情緒非常低沉。面對祖國的不幸命運，他的愛國主義意識油然而生。當即，他拿起筆來用自己的創作手段表達了對沙皇俄國統治的強烈反抗。這時期，他的創作開始從具有抒情音詩的抒情性逐漸向具有懷念性、鼓舞性的作品演變。其中，有的反映出他對祖國興亡和個人對祖國、對人民的思念與緬懷之情；有的則反映出他在巴黎時期的孤獨和惆悵之情。在這一類型的創作中，強大的氣勢與音樂中富有詩意的情感相輔相成，襯托出他對祖國的愛、對波蘭愛國主義思想及行為予以頌揚。盡管他很少直接采用原始的民歌素材，但是，他抓住波蘭民族民間音樂的性格、音調及節奏特點，又根據自己的認識進行創新，從而深刻反映出他對故鄉、土地、人民的眷戀和對人民光輝精神的歌頌。在此時期的創作中，“瑪祖卡”最為典型，常被評論家們認為，它們是肖邦的生動感覺，是波蘭人民的“整個靈魂”。

“瑪祖卡”，原文Mazurka，又稱Mazurek，發源于瑪祖維塔(Mazovta)，乃克拉科維克(Krakoviak)舞的一種。肖邦的瑪祖卡往往具有庫亞維亞克的特征：抒情性、歌唱性較強；節奏多為3拍子，但重音往往落在第二拍或者第三拍上。他的“瑪祖卡”常以小調式為主，旋律既有抒情性，同時又增加了跳躍感。尤其在三連音及倚音的使用上，音樂的情緒往往顯得憂郁、沉重，具有強烈的風俗性和濃厚的生活氣息。

肖邦在世時，曾將41首‘瑪祖卡舞曲’， 分別以三曲、四曲、或五曲收錄為一冊，一共出版了11冊曲集。在他死后，由范塔納出版了另八曲，再加一些習作或單獨投稿于雜志上的，總共達56首之多（有些版本說是51首）。肖邦的“瑪祖卡”大部分都很短小，演奏時間在2、3分鐘左右（最長的一首約6分鐘，最短的不到1分鐘）。其中，作品41之2和68之4是打破瑪祖卡舞曲體裁，以悲凄而優美的旋律而著稱。

作品41之2創作于1839年。當時，肖邦正在地中海的瑪約卡島上養病，面對自己身體不佳，又身處異地，思鄉之情油然而生。他通過“瑪祖卡”寄寓了出國離鄉、不勝哀愁的情感。這首作品的結構分為三部分。開始以e小調開始（有人認為是a小調，但更多的人認為是調性不明確），主要音樂素材以重復和變奏的手法出現；和聲沉重，旋律呈四度下行的對應方式進行。中段是E大調的華奏，風格出現明亮的色彩和裝飾音。第三段則與第一段相呼應，以e小調（不是升F音而是F音的e小調，即偽裝的佛利吉亞調式）結束。

這首作品最大的特點是用不明確的大小調混合來表現憂郁的情緒，其情感是悲傷的，但似乎又包含作曲家對家鄉美好時光的回憶。

作品68之4作于1849年，小行板，三部曲式。這首作品名為《f小調瑪祖卡舞曲》，在調性使用上，第一段f小調轉A大調再轉回f小調；第二段降A大調，又經過轉調；第三段重復第一段調性布局，其特點是運用大小調交替，以增加音樂的對比性。

這首作品是肖邦最后一首作品。當時，肖邦已病入膏肓，無法彈奏鋼琴了，但強烈的愛國主義熱情驅使他完成了創作。在曲中，雖然沒有很鮮明的旋律，但肖邦通過和聲的精心處理，使創作的氣氛和作品的整個意境顯得沉重和悲傷。曲中旋律雖然非常微弱，但他通過半音和聲的運用以及通過每個簡短和弦的模進進行轉調，襯托出他哀傷的情感以及他向往家鄉的故土、在離別之際依然憧憬少年時代在故鄉時的幸福情景。

這首作品是來自最后瞬間的創作靈感，似乎帶有生命臨終前的感慨。肖邦用音樂反映出他始終忠實于故鄉音樂，但面對現實，從精神層面也體現出他的惆悵、憂傷和遺憾。

結語

肖邦作為浪漫主義時期杰出的鋼琴家在歐洲曾經得到崇高的榮譽。他創作的鋼琴音樂其靈感源于自己和波蘭的悲劇性經歷，旋律獨具個性，表達了內心深處不僅僅是傷感的感情，而且也滲透出他對祖國、對人民的熱愛、對祖國文化的傳承、對人性的吶喊、對自由的追求。理解肖邦作品，我認為，鋼琴演奏技法是一個方面，同時也要了解“浪漫主義精神“和“民族情感”對他創作的影響，這不僅對于彈奏好他的鋼琴作品非常重要，而且對追溯特定時期的文化內涵和時代精神之價值也有著深遠的意義。

責任編輯:馬林

注釋：

{1}1848年在倫敦舉行鋼琴音樂會后，倫敦“每日新聞”的評價 (摘自《音樂家插圖百科》)。

{2}于潤洋：《悲情肖邦》，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08年版，第108頁。

參考文獻：

[1]朱光潛.西方美學史（下）[M] .北京：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79.

[2]邢文凱.情感藝術的美學歷程[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4.

[3]于潤洋.悲情肖邦 [M].上海：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2008.

[4]錢亦平.錢仁康音樂文選[C].上海：上海音樂學院出版社，1997.

[5]張澤民，高士彥，虞承中，郭竽譯.李斯特論肖邦[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79.

[6]（蘇）A.索洛甫磋夫.肖邦的創作[M]. 中央音樂學院編譯室譯.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 1960.

[7]李秀軍.西方浪漫主義音樂分析與鑒賞[M].上海：上海音樂出版社，2008.

Criticizing the Emotional World in Chopin’s Music

Chen Hui

Abstract:Chopin was expert at composing lyric music， which filled with poetic flavor. Through piano performance， he expressed his aspire， pleasure and pain. He also put strong Polish style into music to show his love to country as well as yearn for peace and freedom. All that mentioned above， which brought him significant reputation. This article place empha-sis on his nocturne and Mazurek， then make a discussion on his artistic and emotional world of Chopin.

Key words:romanticism; national emotion; noct-urne; mazur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