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陽光(外一首)

攤開六十年代的手掌，指責

太陽花不愿開放的季節

風在訴說冰霜，樹葉顫抖

外婆的頭發凍僵了

在屋檐下，門檻冰涼

我尋找著太陽

埋怨陽光，時間的模樣

九十八歲的外婆說

去年的太陽走丟了

電燈熄滅，油罐子碰翻在地上

日子枯葉般凋落

水渠里沒了水，心結成了冰

外婆的目光浮腫

外婆的駝背挺不起來了

雙手摳住門框，呼呼地歌唱

風一樣凄涼

草木灰紛飛翱翔

蚊子呀，蒼蠅呀

北風的臉拉得比春天還長

外婆說，去年

無風的日子

天上閑逛著烏云

春夏秋冬是一串凌亂的目光

從外婆的臉上剝落

歲月，滿地塵埃

覆蓋了大理石的堅強

我手上的凍瘡

外婆眼中結滿白霜的陽光

下雨的時候

下雨的時候

螞蟻停止了搬家

一條迷路的蚯蚓

蹲在石頭下面嘆氣

下雨的時候

池塘迅速地發胖

黃皮膚的胖姑娘

在等待月亮

下雨的時候

燕子把饑餓當作游戲

貼住胖姑娘的臉

幫蚊子尋找折斷的翅膀

下雨的時候

我躲在苦楝樹下

看人們頭發上長出珍珠

然后擼一下自己的頭發

聽珍珠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