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我獨自走進歸家的那條小巷。小巷寂寥無人,兩百多米長,一邊是商品房,一邊是酒廠的宿舍樓。只不過,商品房這邊臨街的都是門面房,因為地處偏僻,大多淪為了商家的庫房。而另一邊卻砌著高高的圍墻,圍墻的頂上生滿了青苔,也零零散散地長著一些野生的蕨類植物。沒有人刻意地去裝扮這段圍墻,它就變得生機勃勃了,這就是自然的力量。
每次目光在這些蕨類或者青苔上面掠過時,我的心里都有些淡定和欣喜。因為我的蝸居就在小巷盡頭的院子里,而小巷是我踏進家門的最后一段旅程。今天當我照例走在這條熟悉的小巷時,我驀然感覺到有些異樣,一股淡淡的清香氤氳在窄窄的小巷里,讓人為之振奮。我四下一瞧,不禁笑了,原來圍墻頂上爬出來了一些金銀花,枝枝蔓蔓的蜿蜒在墻頭,那些或銀或金的花兒正在趕趟兒似的怒放著。
我不知道,圍墻里面是怎么一幅情景。一定有人在那邊的圍墻下種上了一株或幾株金銀花,它們順著主人提供的竹竿爬呀爬呀,逐漸占據(jù)了大片的圍墻。而今天,它們大概是想瞅瞅外面的世界,以至于讓我們無意間窺見了它們的芳容,從而給沉悶的小巷抹上了一絲亮色。
在城里能夠看見金銀花,這真是一種幸運。印象中,金銀花從來都是生長在荒僻的田邊地角或者野嶺荒坡,它們是花花世界中的下里巴人。它們不與牡丹比富貴,也不與臘梅賽傲霜,就那么生長在亂石叢中,悄悄地開放,靜靜地凋謝。有喬木相伴最好,金銀花順著枝干纏繞上去,與那些濃密的綠葉糾結(jié)在—起,讓偉岸的喬木也有了絲絲柔情。如果沒有可以依托的對象,金銀花就像活首烏藤一樣,貼地生長,四處蔓延,照樣開得有聲有色。
在我家鄉(xiāng)下的院子里,也有幾株金銀花。據(jù)說這是大哥出生后,母親從野地里移植過來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四十年了,金銀花藤比成年人的大拇指還粗。每到金銀花盛開的時節(jié),整個院子里都是濃郁的香味,成群結(jié)隊的蜜蜂和蝴蝶在花間嚶嚶嗡嗡地飛舞。那時候,我最喜歡把馬扎子安放在金銀花下,一邊嗅著花香,一邊做作業(yè),覺得思維特別流暢,作業(yè)質(zhì)量也好。有時候,我干脆什么也不做,就躺在馬扎子上打個盹,醒來后簡直神清氣爽,暢快極了!
等到金銀花開繁了,母親就把金銀花一朵朵地采摘下來,攤在竹匾里曬干,留著給我們泡茶喝。金銀花和茶葉一起泡,據(jù)說清熱解毒解暑。有時候自己用不完,母親還給鄰居送一些。那幾株金銀花,無形中成了鄰里之間的感情紐帶,大家都說母親是個好人,心里總是想著別人。就連掉在地上的金銀花,母親也舍不得丟掉,收集起來,加上金銀花藤熬成水讓我們洗澡,可以讓痱子疔瘡遠離我們。
雖然我家房屋修過幾次,可是母親總舍不得把金銀花藤砍掉。誰要破壞金銀花,母親說她就跟別人拼命。在母親心目中,金銀花是我們家的大功臣。我們兄弟倆能夠健康長大,金銀花出力不少。想起金銀花,我就情不自禁地想起母親來。母親就像金銀花一樣,雖然其貌不揚,平平凡凡,可是她把自己的光和熱無私地獻給了我們。
責任編輯:趙正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