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門內是我,校門外是你。我們近在咫尺,卻又相隔天涯。那時,我10歲,是個小學生。你15歲,是來自農村的表姐。每天,你的工作是接我放學。
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開始討厭你。面色蠟黃,瘦得只剩骨頭,張嘴就是土話,身上帶著鄉村才有的蒜味。我很不滿地撇了撇嘴,哼。你似乎感受到了我的不滿,但并沒有說什么,只是笑著叫了聲我的名字。好傻的人,連笑起來都是這樣,可是以后卻要由她接我放學,我暗暗想著。
爾后你每天晚上都會和校門作伴,等我出來,接我回家。我真怕你傻乎乎地直接到教室旁來接我,那樣,真不知道你走到校門內會帶給我多少嘲笑。我禁止你站在顯眼處,我命令你不許主動叫我,我身邊有同學聊天時你也不要跟著我們。只在我實在很累而又獨自一人的時候,你才可以來幫我拎書包和飯盒。校門口,你從來都是那么謹小慎微。
有天我看見你幫我整理書桌,小心翼翼地拿起我的語文書。這書沒什么特別的地方,可你的動作卻是萬分的珍視。你怔怔地看著書的封面,用手摸了摸,似乎在猶豫該不該打開看,可最終你只是嘆了口氣就輕輕把書放回了原處。我看著你,滿是不解。
后來媽媽告訴我,你初中就輟學了,因為“農村女孩子不該讀書,該出去賺錢”。你有個不成器的弟弟,你賺來的錢都給他讀書,而他卻總是逃課。盡管你成績優秀,但只能被硬生生地剝奪靠近校門的機會。在這個禁用童工的時代,我不知道15歲的你打工有多么艱難,你如何隱藏起心中的渴望和夢想,又如何拖著滿身心的疲憊淺淺地微笑。校門口,我有無數次的機會可以發現你內心的渴望,但我沒有,反而用我的自以為是和膚淺傷害著你,全然不顧你每日在校門旁等待的身影。你說,我是不是很殘忍?你在陌生的城市以卑微的姿態生活,我父母對你的好,我對你的壞,都使你感到不安,于是你選擇沉默,默默感激著我父母的關愛,默默承受著我一次又一次刁蠻無理的要求,毫無怨言。
我忽然想起當時你說要接我放學時的堅持。那是因為想母,還是想再次聽見學生讀書的聲音?或許兩者都是。可我卻什么都沒有發現!前不久,你離開了南京,來信說你已經許配好人家,年底就要結婚,我卻特別希望給你寄去一兩本書。奔忙之余,你會有時間看嗎?唉,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機會,錯過了就不會再回來,當初我在校門內,你在校門外,僅一墻之隔,但我卻沒有讀懂你,沒有讀懂你的眼神。如今隱約懂了,我倆卻天各一方。
校門,是一道墻,阻隔了曾經的你走近我的腳步;
校門,是一條路,指引著如今的我通向你的世界;
校門,是一座橋,搭建起明天的你我共同的夢。
學校:江蘇南京市中華中學
導師:張業宏